林星栩说不出话,下意识摸了摸腰间,取下带出来的钱袋递过去。
那妇女欣喜若狂,如饿极了的人见到食物那样急不可耐,从地上爬起来时还踉跄一下。可就是这一踉跄,怀中的布裹掉了下来,在地上滚了两圈,那软绵绵的小孩也摔了出来,露出底下被布包裹着的下半身——血肉腐烂发黑,露出白骨和内脏,大片的烂口被针线缝补起来,脚不是脚,脸不是脸,可怖极了。
“孩子!我的孩子!”
妇人尖叫起来,扑向自己的孩子用力地抱在怀中,被烂肉糊了一脸不在乎,疯癫至极:“乖,不疼了不疼了,娘给你吹吹……”
“唔……!”
眼前的景象让林星栩如遭雷击,胃中酸液在翻腾,她飞快逃离现场,慌不择路地逃向远方。
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吗?
一路飞奔了很远,直到再也跑不动,扶着树干一边咳嗽一边又恶心得想吐,眼眶也在不自觉间蓄满了泪水。
她现在究竟在做什么……?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却又觉得他们可怜,这不就叫做伪善吗?
“你还好吗?”
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一块手帕递到了她手边。林星栩接过,见到手帕上绣着一个奇怪的羊头,不是常见的绣花样式,但是很可爱,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杰作。
“谢谢。”她没有用来擦拭,只是将它紧紧捏在手里。
大叔将人扶起,见到女子脸色煞白毫无血色,眼角尽是哀伤和……自责。刚才的那一幕于任何人而言都无比冲击,不怪她会有如此反应。
“潘大哥……”她说道,嗓音微微颤抖,“这几天我时常在想,我是一个罪人,我就应该在那日被吊死……看到刚才那一幕,我更加确定了。”
“我就是人族的叛徒。”
站在高塔之上的人哪里能看到洪水来了被淹在底下的人的惨状?战争的确是会出现牺牲,只不过牺牲的是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罢了。
大叔平静地望着已然陷入纠结自我厌弃的林星栩,沉声道:“以我的立场,我不能断定你是不是罪人还是叛徒。我只知道,你是她的朋友,是她千方百计也要救下来的人。所以就算你现在说什么想死,我是会阻止你的。”
林星栩喘着气,说不出话:“……”
“我也说不出来什么大道理,但现在这种情况,无论你是不是罪人,要做的只有一件事。”他笃定道,“那就是救人,无论是人,还是兽人。因为我们正是因为这个才回来璟州的。”
“你也可以逃跑继续当你的大小姐,没人知道你都做过什么。”
他直直地注视着她的双眼:“你想怎么做都取决你自己。不要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
这番话不能算安慰人的话,林星栩听在耳中,心绪依旧如毛线团般凌乱。但他又说得对,如今情形已成定局,人兽两族开战,民不聊生,正是需要有领头羊带领的时候。
扬名立万的机会,便在此刻。
这不正是她一直所追寻的吗?
“我不会逃的。”她低声道,“我会代替小夏……将朝曦之名延续下去的。”
无论算是赎罪还是寻求自我安慰,她都会好好地面对这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