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荆秧这人,梅勇吉是认识的,益州城十里八乡有名的读书人,是出了名的轴,还只认死理。
不知多少次科举落第,却依旧不肯放弃,依旧坚信自己能考上,三年又三年,从青春年少到而今的三十而立。
梅勇吉也是稀奇,这张秀才竟会不去读书,还来了他这多管闲事。
“回大人的话,张某为读书人,读圣贤之书,受圣人教诲,行仁义之事。”张荆秧双手抱拳,挺直了身子,昂首回道,“见我益州城乡亲百姓,蒙冤受辱,痛失爱女,又岂可袖手旁观!”
张荆秧知晓益州城的人,都说他迂腐,固执,认死理,但那又怎样呢?
他张荆秧依旧奉行他所认为的道理,他是迂腐,他是固执,但他既然读了圣贤书,就该为天下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
“好!”
“说得好!”
“不愧是张秀才,有读书人的风骨。”
在张荆秧话音落下,就传来了堂外围观百姓的夸赞声。
以往他们对张荆秧颇有微词,但今日大家却对他刮目相看,不为别的,只为他敢站出来,为那冤死的少女鸣不平,敢直面强权,正面抨击世道的不公。
寻求公正之心,人人都有,可勇气并非都是人人兼备的,多数人都喜欢明哲保身,让他人来身先士卒,他们坐享其成。
“迂腐的书呆子,瞎凑什么热闹。”梅勇吉双眼微眯,心中暗骂道。
又瞥了眼堂外那群随声附和的贱民,向左右招手示意。
“肃静!”
位列左右的衙役心领神会,齐声喝道。
见全场安静后,梅勇吉看着张荆秧,玩味问道:“那本官倒想问问张秀才,你想替她伸什么冤,张什么屈?”
紧接着,没有等张荆秧答话,身为被告的孙煜韬,附和嘲弄道:“就是,姓张的,你是读书读傻了吧?”
“要真是闲的没事,本公子赏你二两银子,去勾栏院喝花酒去吧!哈哈哈哈!”
说罢,颐指气使的孙煜韬,真就从怀里摸出了一块碎银子,像施舍乞丐一样,丢到了张荆秧的面前。
孙煜韬平日里最不喜欢读书,也最厌恶读书人,他特别看不起这些,自以为读所谓圣贤书能改命的读书人。
要是勤奋读书,真能逆天改命,那谁又来给他们这些世家贵族,做看门的狗呢?
这些穷酸书生,总是觉得自己十年的寒窗苦读,能挑战他们祖上三代的传承。
痴心妄想罢了。
尤其是这张荆秧撺掇着那安允桐来告他,影响到了他今日的打猎计划,更是让孙煜韬心中极为不满。
张荆秧压制着对羞辱行为的愤怒,没有搭理孙煜韬的挑衅行为,正色道:“梅大人,少女抛尸案,证据确凿,铁证如山,为何您不仅熟视无睹,还让此贼仍旧逍遥法外?”
张荆秧清楚,小不忍则乱大谋,他今日来的目的,是为了帮助安允桐和她的女儿伸冤。
梅勇吉猛地一拍惊堂木,厉声质问道:“张秀才,你是在教本官断案?”
面对张荆秧这种正面挑衅领导权威之行为,梅勇吉是不能忍的。
若是这一次看在他是秀才的份上放过了他,那下一次,怕是更会有所谓的读书人来挑衅至高无上的权威。
张荆秧知晓自己心急,说错了话,当即低下头,服软道:“学生不敢!”
“不敢就好。”梅勇吉冷笑道,“你口口声声说证据,那证据呢?”
说罢,梅勇吉摊开了手,示意堂下的张荆秧,将他所谓的证据拿出来。
面对梅勇吉的明知故问,张荆秧先是一愣,后答道:“仵作的验尸结果不就是嘛?”
“这是全城百姓,人所共知之事!”
张荆秧说得慷慨激昂,但梅勇吉脸上的不满却是更甚。
“荒谬!”
“可笑!”
“你也是个有功名的读书人,竟会听风就是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