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儿子这样说,凤阳高高提起的一颗心又渐渐一点放了回去,人也松弛了下来,没了方才的紧绷感。
不知为什么,方才有那么一刹那,她是觉得儿子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突然问出她那句来的。但庆幸不是。
或许是最近天越来越热的缘故吧,热得人心浮气躁的,也就总爱胡思乱想。砚儿他怎么会知道呢?萧启年就算再过分,可他对自己最基本的尊重却还是有的。
虽他有那个心,也不止一次在她面前提过,但只要她一日不松口、只要她不肯,萧启年也不敢轻易妄为。
只要萧启年事情做得隐蔽,不算过分,那么外人都只会认为是她这个皇室公主沾了先帝的光,这才能不但幸免于难,且还能继续得新君之宠。
当年母妃是怀着身孕进的皇宫一事,知情者少之又少。哪怕就是她自己,也是母亲临走前把这个秘密告诉她,她才知道的。
她不知道萧启年是怎么知道的,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知晓的。总之这些已然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既然萧启年有禽兽之心,既然自己这个“皇妹”在他心里还算能有点分量,她便会好好利用着这一切。
她要利用天子对她的求而不得之心尽最大努力为儿子做些什么,为齐家去做些什么。
齐屹已经死了,为着儿子,她暂还不能追随他而去。那么既已走上这条路,既已妥协了那么多,她就必须要尽力争取到更多。
哪怕……哪怕之后砚儿知晓了真相,但只要他活得好,只要他有权有势有地位,再不会被那些宵小之徒所谋害,那么她所牺牲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凤阳是怕了,天知道她那段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丈夫不在了,儿子受牵连入了地牢,那段日子若不是还有点求生的执念撑着,她怕是也活不到今时今日。
可既活下来了,就不能白活。
这般想着,凤阳心中更是坚定了些什么。她目光严肃,粉唇紧抿,一时竟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任一旁苏韵娇轻唤了她好几声,她也不曾回过神来。
齐砚望了母亲一眼,又匆匆挪开目光,搁在双膝上的手渐渐一点点攥紧起来,他唇也渐渐用力抿紧,似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苏韵娇连着几声都未叫醒凤阳,便朝自己丈夫望去,只见他微垂着眼眸也不说话,她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心中不免也好奇,只觉得这对母子今日行为实在太奇怪。
最后,还是凤阳身边的老嬷嬷轻轻推了她一下,这才令凤阳回过了神来。
“怎么了?”凤阳突然问。
老嬷嬷尽力帮凤阳圆着话:“瞧殿下,从上午就开始盼着公子和夫人了,盼得急切,午休竟也没休息好。这会儿困了吧?竟当着自己儿子儿媳的面打了盹儿。殿下若是实在困,要不要先去歇息会儿?”
凤阳却摇头,面上难免有些尴尬。
但这会儿从沉思中苏醒后,她也记起来方才儿子说的话了。
“是有些困,但还不至于这会儿就撇下他们去睡。一会儿等他们走了,我再睡吧。”先回了嬷嬷话,这才又答齐砚的话,“母亲何尝不想搬出去同你们一块儿住呢?母亲做梦都想。一家子人住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多好啊。”她一边说着,一边自也憧憬起来。
但也不敢憧憬太久,怕对那样美好的日子向往太过,会越发的不甘心继续留在这牢笼般的深宫之中。所以,凤阳憧憬了一会儿后又立刻抽身而出。
然后说:“但陛下才颁的圣旨要我入宫修行,且特意收拾了这长乐殿给我住,咱们也不好得寸进尺,继续去求他宽赦。何况,咱们母子如今已然恩宠过盛,惹了很多人嫉恨,若再让陛下朝令夕改,怕是会满朝沸议,到时候,对你也是极大的不利。”
齐砚道:“儿子知母亲是为儿子考虑,可儿子也想护母亲万事周全。若只为自己前程考虑,不顾母亲安危,又与禽兽有何区别。”
凤阳说:“我在这皇宫里住着,人好好的坐在你面前,你也说了,圣上待我还算不错,才六月的天,我这里就供上冰鉴了……我又怎会有危险?”她极力宽慰儿子,“所以啊,你别担心我了,就和娇娇好好过你们自己的小日子吧。若是哪日……能让我抱上个孙儿,为娘可就再没什么遗憾了。”
苏韵娇低着头不说话,齐砚也沉默。
凤阳原是高高兴兴催生的,但见他们两个都不说话,她就也沉默了。
今日也不知怎的,总觉得气氛始终不是很好。或许……真是她午休没休息好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