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苏韵娇自然打听过了敬元大长公主的喜好,既要尽一份孝心去哄她老人家开心,自是要投其所好的。
所以,在她老人家喜好的基础上,苏韵娇和邬嬷嬷又认真做了一番研究,然后精心准备了几道夏日消暑的可口菜肴。有炒菜有凉菜有点心,还有汤羹。
做好后,苏韵娇将其一道道装入食盒内,正要亲自提送过去,就听侍女来禀,说是公子已经从寿元堂那边回来了。
若他人还在那儿,她亲自送了去,只会令她老人家更看到他的一片真心。可他都已经回来了,若她还亲自走上这一趟,倒显得像是她特意去邀功的。
所以,苏韵娇再三斟酌下,便把食盒交给了抱月,让她跑上这一趟。
齐砚回了苍梧院也没即刻回内院来,而是先去了前院书房。这会儿太阳已经明显偏西,再有差不多一盏茶功夫,就要落山了。
很快便要到吃晚饭的时辰,平时这个时候,他应该也要过来了,可今日却……
苏韵娇一早便猜到了他心中有事儿,而且还是很大的一件事儿,所以,这才一连多日都闷闷不乐。
可他心里到底压着什么事儿,他也不说,她便不好对症下药,去宽他的心。
苏韵娇此刻也有犹豫和挣扎,她在主动跑过去问他和静静等着他主动来诉说之间犹豫、徘徊。
她之前一直想的是,若他不和自己说,说明没到和她倾诉的时候,等他想说,他自然会来说,而这段时间,她就默默陪着他就好,不多去打扰。
但现在,很明显的,那件积压在他心头的事成了块几乎快要压垮他的巨大石头。若再不得到纾解,她真怕他会出什么事儿。所以,便犹豫起来,自己到底该不该主动去问。
可能是一开始两个人关系就比较特殊的缘故吧,以至于现在他们已经冲破了那道暧昧的窗户纸,已经做了真正夫妻,她却仍是不敢轻易迈出那一步去。
她怕她的身份不够,她怕自己会越矩,去插手管了她不该过问的事儿。
从小厨房回了正房后,苏韵娇一个人默默待着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鼓足勇气站起了身子来。她朝窗外望了望,见院子里那条小道仍不见他的身影出现,她则立刻走了出去。
这件事也压在她心中许久了,若再一直这样下去,她想她也会疯掉的。她该勇敢些的,而不是这样瞻前顾后。哪怕前头等着她的是狂风巨浪,是他对自己的失望,她也要遵从本心,去主动过问此事。
她不该畏惧最后的结果,她只该遵从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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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砚从寿元堂离开后,敬元大长公主彻底虚脱了,只懒散躺靠在宽榻上。
“这个秘密埋藏在我心中那么多年了,如今总算是说出口来了。这些年来,大家都说我对待儿媳妇苛责,就连二郎他自己也这样认为,觉得我不该过多插手他们夫妻间的日子。可只有你知道的,知道我为何那么不喜欢那个凤阳。可我心里也苦啊,我压着秘密不能说,我一旦说出了凤阳的真实身份,先帝的一世英明还要不要了?皇家的脸面,总是要顾的。”
赵嬷嬷说:“奴陪了殿下您近乎一辈子,奴是再明白不过的了。不过,眼下可好了,您把这事儿说给了三公子听,三公子自然就明白了您当年的一番苦心。如此,那您多年来受的那些委屈,也就可渐渐烟消云散,别再放心上了。”
敬元叹了口气道:“如今说出口来,我心里是舒坦了,可我又担心砚儿。这孩子虽然是咱们家最能扛事儿的了,可他毕竟也才二十多,那又是他亲娘……你叫他该怎么办呢?”
想到此处,敬元更是对凤阳没个好印象。
“亏得二郎只得了砚儿一个郎君,若是再添个女郎的话,真不知会不会也随了她母亲和外祖母。可见,血缘这种东西,真的是很奇怪的。”
赵嬷嬷却说:“可皇权难拒,贪生怕死,原也是人的本性。凤阳长公主有错,当年的文妃也有错,可……”赵嬷嬷笑了笑,“可也容奴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难道先帝和当朝的天子,就没错了吗?”
敬元道:“他们……才是罪魁祸首。”
赵嬷嬷:“可他们是天子,一般人遇到这样的事儿,也实在无可奈何。”
敬元没再说话。
静谧的厅堂内,突然响起了几声细密的脚步声,只见一个侍女恭恭敬敬的走了过来请示:“三少夫人命人送了些吃食来,说是天热,她特意亲手做的几样菜,想孝敬大长公主殿下。”
对苏韵娇,敬元一开始也很不喜欢,因为她嫁来齐家之前就和那傅家的有纠缠不清的关系。可日久见人心,一个屋檐下住得久了,她也就渐渐摸清了她是什么样性子的人。
这个女孩子……倒是她冤枉她了。
别看她年纪小,人也闷闷的,可却是个极机灵、心里也极有主见的。最重要的是,她是真的一心只为砚儿好的。
后来又细想了想,那傅家的确是虎狼之穴,那傅世子也更不是什么好人。砚儿救她出龙潭虎穴,她内心感激砚儿,这才为砚儿做了这么多。
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又能坏到哪儿去呢?
所以,敬元笑着:“让她进来。”
抱月提着食盒入了厅堂,敬元让自己的侍女接过她手中食盒来。侍女们摆菜时,敬元便问抱月:“这些你们家夫人亲手做的?”
抱月实话回说:“回殿下的话,其实确切来说,是邬嬷嬷做的,但夫人也有心孝敬殿下,便一直跟在了厨房。能打些下手的,夫人都打了下手。而且知道如今暑热,怕殿下您会没胃口,所以,菜品是夫人和邬嬷嬷亲自研究的。”
敬元一边听着,一边笑着点头。一看就知道,这孩子说的是实话。
没有因为要奉承和巴结,就把原本不是自己做的事儿全都揽到自己身上。是她做的就是她做的,不是她做的就不是她做的。这份实诚,敬元还是很喜欢的。
“这些话,是你家夫人叫你这样说的?”敬元又问。
抱月也很实诚,立刻就说:“夫人没教奴婢怎么说话,因为当时奴婢也在一旁,这些都是奴婢亲眼看到的。”
敬元突然笑了起来。
那边,菜摆好了后,赵嬷嬷望着菜色,不免“呦”了声,然后说:“殿下您瞧,这菜的品相还真不错。”
食物讲究色、香、味俱全,能有一个好的品相,基本上就算成功了一半。
望着那菜色,再闻着若有若无的传来的菜香,敬元心情也越发好了起来。
“先给我盛一碗那汤羹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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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苏韵娇亲自找去了齐砚书房。苏韵娇进去时,齐砚正静坐窗边沉默着。
感受到了妻子的靠近,他弯唇一笑,顺势也起了身来:“正要过去呢。”
苏韵娇道:“你别瞒着我了,我问你,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齐砚立刻抬眸朝屋内的栖梧望了眼,栖梧会意,默默退了下去。
齐砚让妻子坐,然后自己也又坐了回去。
“你就是为这事来的?”齐砚问。
苏韵娇已经想通了,她要摆正自己的身份,她如今就是他的妻子,是他明媒正娶的妻。所以,妻子关心丈夫,这是天经地义之事,她不该退缩和逃避。
就算遇到的是她不能解决的问题,但两个人是分担,总好过一个人憋闷在心中的好。
所以,苏韵娇语气坚定:“就是为这事过来的。我也憋心里很久,早就想问你了。”
齐砚不是不想跟妻子说,只是这件事……一来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二来,真要他说,他也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所以,齐砚再次沉默了。
“娇娇。”良久后,他突然这样唤了她一声,然后抬眸,郑重望过来问,“你爹你娘在世时,感情是不是很好?”
苏韵娇虽然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来,但也如实说了:“爹爹娘亲十分恩爱,爹爹疼爱娘亲,娘亲也满心满眼都是爹爹。若他们如今仍还在世的话,想是一对神仙眷侣,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