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儿媳说儿子有后招,想来是已经布置好了,便忙问:“砚儿有什么法子?”
苏韵娇道:“傅端的那个姨娘如今站出来,想来也并非她所愿,只是形势所逼,她又有亲人要顾及,权衡之下不得不做出的选择。但谁能就这样轻易就放下散子之痛呢?如今一时的忍气吞声,不代表日后她就不会再次站出来,继续指责徐家母女。”
若是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那个妾室身上,难免不是很可靠。所以,凤阳听后仍是遗憾。
“难道,砚儿就那么肯定那个姨娘后面会倒戈?会再站出来推翻自己之前的说法,又去指责徐家?”凤阳摇头,“不说她一个妾室,有没有这样的威信,就算她是身份尊贵之人,如此这般的出尔反尔,人家也不会信她。”
苏韵娇笑着:“可若是我们手上握有实实在在的徐氏布局谋划的证据呢?”
“哦?”凤阳忽然来了兴致,那双漂亮且风韵犹存的凤阳,立马蓄满了光,脸上也瞬间开出了一朵花来,笑容灿烂,“真的?你们手上已经握有了证据?”
不过想想也是,凭儿子的本事和手段,他素来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存在,又怎会没有留对付傅端和徐家的后招呢?
这样才对嘛。
“可你们既然有证据,为何不立刻放出去呢?”凤阳不解,“正好趁着傅家两房决裂的好时机,放出这些证据来,实打实的坐实了徐氏和傅端的罪证,岂不乐哉?”
苏韵娇却说:“母亲,此事不着急的。”然后她解释为何不着急,“母亲应该知道,一旦把人逼得太急,毫无退路的时候,那人多半会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人一旦鼓足勇气来孤注一掷时,那杀伤力是无穷无尽的。而若是不逼他到绝境,给他留条退路,他诸多考虑后,必然也就不会冒险。”
“不孤注一掷去冒那个险了,才能继续保持住如今和平的局面。而如此,夫君也才能有更多的时间去准备和筹谋。”
凤阳边听边点头,心内不住夸赞自己这个儿媳妇脑子也够聪明。
“还有一点。”苏韵娇又说。
“还有什么?”凤阳问。
“这一点的话,就多少有些感情用事了。不过,越是干大事的人越要有感情才好,若是只顾自己利益,丝毫不考虑别人感受,又同傅端之流有何区别呢?”
然后苏韵娇才解释是什么感情用事:“那个姨娘也是个可怜人,明明还在承受着丧子之痛,却也不得不向强权低头。若这世间只她孤身一个的话,我想她必会和徐家死磕到底,但她还有亲人,她不得不为她亲人考虑。所以,夫君想着,就暂时不逼傅端太过,给他留个喘息的空间,这样,那个姨娘才能成为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只要那个姨娘够聪明,当傅端去求她时,必然会谈条件。只要把条件谈好,解了后顾之忧,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凤阳也是有善心之人,她听后不住点头,赞同道:“你和砚儿都是心善之人。这么做,固然是好的,也是对的。只是……怕只怕,这会儿功夫没趁这个机会彻底按死徐家和傅端,给他们头上扣上那顶‘合谋杀人’的帽子,日后,待他解决了困境后翻身了,会拼尽全力来对付砚儿。”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砚儿今日的这份心善,就太不值得了。”
尤其是如今的朝局,风云变幻,虽有太子,但诸王夺权厉害,也不知日后将会是怎样的局面。
砚儿虽是保太子党,但……太子比起另外两王来到底偏弱了些,日后的事,谁又说得好呢?
儿子虽有孔明之才,可对手也不弱,并不能靠得住赢到最后。所以,凤阳不免为儿子担忧起来。
母子两个,如今彼此心知肚明,但始终都没捅破那层窗户纸。所以,如今关系颇有些尴尬。
凤阳见到儿子尴尬,齐砚也不太愿意常往长公主府来。但凡想关心母亲,或是知道些什么,都是通过妻子。
苏韵娇呢,如今已然什么都知道了。但她还仍如从前一样,装着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该怎么对公主婆母还是怎么对她,该多来陪陪她老人家,还是会多来。
然后每次探望了人回去后,就会把公主最近的近况如实告知丈夫,以此来加深巩固他们母子间的感情。
母子两个这段日子都默契的逃避着对方,但凤阳近日来越发觉得,逃避已经不是办法了。既做出了那些事,做出了那样的选择来,有些事情始终是要面对的。
再经今日一事,凤阳更加坚定了要和儿子好好谈一谈的决心。
所以,她问苏韵娇:“砚儿近来都忙些什么?怎的有些日子不见他来了。”
平时凤阳也会问到儿子,但最多就是关心他身子。像今日这般,准确问到他为什么没来探望,似有思念和责怪之意,还是头一回。
苏韵娇一时也有些语塞,但还是努力笑着说:“都是忙朝堂上的事,今日和这个较量,明日和那个对垒的。也正因他自己太忙,实在抽不出什么空来,这才多番叮嘱我,要我多多到母亲这儿来走动,多陪陪母亲。”
凤阳笑望着苏韵娇:“你啊,少为他打马虎眼了。再忙,抽个一个时辰过来坐坐喝杯茶的功夫总有吧?我不信他在家时一日十二个时辰都跟陀螺似的忙,没有片刻休息的时间。”又主动命令,“娇娇,你回去转告他,让他再多忙,都务必抽空过来一趟,我有要事同他说。”
苏韵娇可不敢为齐砚做决定,她也不想被卷入到他们母子间的那场无形的“战争”中去,所以,只能当个传话的,立刻应道:“母亲放心,我定会把您的话带给他的。”
凤阳知道儿媳妇平日里也忙,她还亲自打理着那家医馆,平时还要照顾儿子身子,并不多清闲。
所以,既把话说了,也就不多留她耽误她时间了。
凤阳说:“你也回吧,早些回去早些歇息。拘在这里陪我说话聊天,也很无聊的吧?”
苏韵娇忙摇头:“母亲这儿好吃好喝的什么都有,母亲您又待我这样的好,怎会无聊呢?若不是的确不算很清闲,我都恨不能日日过来的。只怕……是母亲需要清静,到时候会烦我。”
凤阳笑:“你们两口子搬到这儿来住,我都不会烦。”
但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砚儿不会来,齐家也不会放人。所以,不过是这样随口说了一句,就撂过了。
“知道你是好孩子,有孝心。但我也是真心拿你当自己人待的,也是真心疼你。看着你那么累,我心中也实在不舍得。”凤阳对苏韵娇这个儿媳妇是越看越喜欢的,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对这个腼腆又乖巧的女郎印象极好。
如今一年多下来,她也早拿她当自己人,甚至是当亲闺女待了。
对她的这些关怀,自然不是虚伪之言,而是句句肺腑。
苏韵娇也知道这个婆母并非虚情假意之人,所以,既她这么说,她自然也就不客气应道:“那我过些日子再来。正好,马上要到年关,这几日我就多放些精力在医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