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连她自己都觉得,此番长公主母亲,怕是凶多吉少。
凤阳寝殿的火是最后灭掉的,一灭了后,齐砚立刻挣开第一个冲进去。
但人还没进得去,就见两副担架抬了两具尸首出来。
尸体烧得焦黑焦黑,简直就是一块炭,早面目全非得辨认不出本来模样。
若非靠着戴在身上的首饰,根本辨不出身份来。
可偏偏,被抬出来的一具尸首上,一只手腕戴着只金镯子。这只镯子齐砚再熟悉不过,是父亲在世时送母亲的 ,母亲极喜欢,故一直佩戴。
另一个虽辨认不出,但府上除了赵嬷嬷外,其他婢女随从都没有亡故的。再加上母亲睡觉时,多数都是赵嬷嬷陪在身边,所以,此人不是赵嬷嬷,又会是谁呢?
齐砚脚下步子虚浮,只觉头重脚轻,根本走不了路。
突然的,眼前一黑,他倒了下去。
这一昏迷,就昏睡到了次日傍晚。
就连在梦中,齐砚也是梦到了这胆战心惊的一幕。梦呓着,口中一直喊着“母亲”,然后突然的,就直直坐了起来,口中还大喊着“不”这个字。
此刻不过早春,天还冷着,可他却满头满脸的汗,此刻连贴身穿的衣裳都汗湿了。
苏韵娇虽也十分伤心,但她却要比齐砚好一些。
在她心里,自然是丈夫齐砚更重要些。
丈夫突然晕倒,她便强撑着身子,一直陪伴左右。
这会儿见他醒了,苏韵娇立刻紧紧抱握住他双手问:“你可还好?”然后又扑过去一把抱住人,使劲给他力量般,安抚说,“有我呢,还有我在呢。”
齐砚只觉得头晕脑胀,清醒过来时,事实真相再次强烈闯进他脑袋时,他只觉得整颗脑袋都要炸裂了般。
难受!
难受极了!
他不敢开口问母亲,但看妻子反应也知道,母亲……应该是殁了。
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一时急火攻心,突然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见丈夫吐了血,苏韵娇也是吓了一跳。懵了会儿,待反应过来后,立刻喊:“去叫大夫!快叫了大夫来。”
得知齐砚醒了,大房的,包括老太太那边,立刻都赶了过来。
府医为齐砚号了脉后,沉重道:“三公子伤心过度,一时伤了心肺。但也无碍,只要平复了心绪,再好好调理着,几日就能养好。”可难就难在,眼下这种情况,他又如何能平复得了心绪呢?
凤阳大长公主府正在办丧,是陛下亲自为长公主筹办的丧宴。
这会儿,长公主府内,到处挂着白布白灯笼。被烧毁的屋舍还是残败不堪的模样,但经过一番收拾,倒也临时搭了个像模像样的灵堂来。
齐砚知道如今伤心已然没用,他必须振作起来去做他该做的事。
所以,大夫给他号完脉后,他便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母亲那儿……怎样了?”可能因为伤心过度,连声音都是嘶哑的。
敬元道:“灵堂已经布置上了,天家像要为她大办一场的样子,排场很大。这会儿,府邸门前已经挂满了白布白灯笼,前去吊唁的人也是一波接着一波。”
齐砚掀被起身,他也没再说什么。事已至此,他自然要为母亲守灵。
敬元这回没拦着,只是叮嘱:“砚儿,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你母亲既已去了,你要节哀顺变。想她在天之灵,也不愿瞧见你为她伤心的模样。你保重好了身子,她才能高高兴兴离开。”
齐砚点头:“孙儿知道。”
孝布孝衣早为其准备好,苏韵娇和他一起披麻戴孝,然后一道往长公主府为凤阳守灵。
停灵七七四十九天,这七七四十九天内,夫妇二人都待在长公主府内,未曾离开过片刻。
待到棺椁入了皇陵,凤阳的丧事举办完了,身上的这身麻衣也退去了,齐砚夫妇这才回的齐府。
而这时候,早已是春暖花开的时节。
天气暖和起来了,各家各院的走动也开始频繁起来,京都城内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凤阳停灵四十九天,天子下令宵禁四十九天。
如今宵禁解除,京都的夜市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甚至要比往日更盛。
一切就好似……那场大火,不曾存在过一般。
风过无痕,凤阳的丧事举办完了,一切就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