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几日里,郑伯日日担心,每日不下几十次在书房前转来转去。
手千百次搭在门上,举起又放下,轻轻叹气。
他知道自家将军心里苦,可再苦,逝者已逝,生者还得活下去。
可陌九却想不通,她不知道为何,什么都来不及!
怎么就这么突然?
明明仗都打赢了,明明都到家门口了,可她还是没见到最后一面。
她窝在最小的角落里,直到今天才静下心来好好审视过往和父将的点点滴滴。
这么多年,父将尽力了。
为她实现想做的一切,把所有能给的都给了她。
可她做了什么?
怄气作对,逞强耍威风,满眼都是老子天下无敌,老子天下第一。
屋子里没有光亮,暗暗的,好像结了不少蜘蛛网。
其实人活着并不需要多大的庭院,就这小小角落,也可藏身。
深深呼吸一口,钻进臂弯。
就这样,谁都别来打扰。
可她想不通,她放不下,内心千百种毒蛇虫蚁啃噬。
一遍遍质疑,一遍遍反问,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
如果没先跑回来,如果等父将一起,一切会不会发生?
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我也杀了那么多北匈人,为何不来报复我,偏将矛头对准父亲?
咚咚咚,轻微而谨慎。
“将军?”
花瓶撞碎在门上,吧嗒一声碎裂。
“滚!”
“小九。”
轻柔男声,是哥哥。
“父将今日出殡。”
出殡?
她没法接受,此后没了父亲,她怎么去出殡?
那日周林说,是投靠北匈的赵信。
深谙父将行军习性,对军营选址和巡逻换班更是烂熟于心,深恨父将杀了他年轻时的情人。
可那女人是大单于的妹妹,陌九只恨自己不在,要不然他们两个会死的再快一点。
于是趁夜间换班,一根毒箭,正中眉心。
“将军、将军恐怕一时半会出不来,大公子……”
门口嗡嗡声,陌九有时不喜欢当初费尽辛苦练就的耳聪目明。
即使不想听,即使内心十分拒绝,一字一句,如此清晰。
“可她必须出来,父将亡故,陌府还有很多事处理。”
从臂弯中拔出脑袋,往身后墙壁上一靠,长长叹出一口气。
多日未进食,眼前眩晕。
哥哥帮她做了许多,很多事到底还是必须她做。
多悲痛也好,父将都回不来了。
想到如此,眼中又忍不住一阵热泪。
以后再也不会了,不会再有人为她铺好想走的路,又深藏功与名。
也不会有人在面前狠狠骂她,在背后又小小骄傲她立下的功绩。
不会有人盛怒之下痛斥“滚出去”,私底下又谨言慎行“府里冷清”。
父将膝下唯有她和哥哥,哥哥腿疾。
魏嫣再不愿意,人前陌府父子闹的再凶,她还是陌府族长唯一人选。
父将灵柩,入土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