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好几个时辰,在青石板上码起厚厚一层,赤脚踩过去发出沙沙清脆声。
陌九冻得满脸通红,见他来了,只是呆呆看着他。
良久才不好意思的咧了咧嘴,“我被燕王府赶出来,大晚上也不知能去哪,到你这里住一晚行不行?”
吕梁尽量表现的一如过往,笑着说。
“什么?就这点小事,快进来快进来。”
他缩起冻得硬邦邦的双手,摸摸惨白的耳垂。
像往常那样给自己脸上贴金,“你太会找地方,怎知全长安最暖和也就属我这儿了?”
往常陌九都会讽刺他两句,这次却罕见的没说话。
气氛沉寂下来,吕梁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引她往里走。
院子黑漆漆一片,然后就是亮堂堂的屋子。
很暖和,确如吕梁所说,全长安没有比这儿更暖和的。
热水早备好,她洗了个热水澡,又换上身干爽衣服,钻进绒面褥子。
老张见蜡烛熄灭,小声对自家主子道。
“少东家,将军歇下了,您也早点去休息吧。客房都收拾好了。”
吕梁掩住嘴轻轻打了个哈欠,“张叔你先去休息吧,我不困。”
“我再看会儿她,待会儿再去睡。”
老张听他这么说,也就退了下去。
那一晚,吕梁站在卧房外的长廊,一个人站了很久。
他看着大雪从漆黑的夜空纷纷落下,来自天空的舞蹈好看是好看,却总透着绝望。
他突然很想很想那时在辟雍的日子,那时候他们还年少。
那时陌九从不会哭。
谁惹她不快了,挥着拳头就打回去。
只是那时她眼神一向不好,身旁平白无故养了白眼狼。
现在她眼神依旧不好。
那时她哪里会哭呢?
哪里会躲起来哭成这样?
她是陌府最尊贵的小公子,是陌府未来的少族长。
还有陛下眷顾可以依靠,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她大哥还是大司武,在辟雍还有司教罩。
没人敢欺负她,谁会不要命?
她怎么会哭呢?
她从来不会哭。
那夜,雪下的很大。
雪不像雨会滴滴答答发出些声响,它无声无息的落下,不一会落了厚厚一层。
等到第二天,老张推开门。
外头好亮,亮的他眼前一阵眩晕,粗糙的手掌按了按眼睛。
世界银装素裹,日光柔柔的洒进雪地。
愣了会儿,想起出门有事,才匆匆朝客房赶去。
一晚上都在挂念两人,虽早早回来,翻来覆去也没睡好。
少东家他看着长大,自是一片心都在他身上。
陌小将军、陌小将军……
在西羌时教过她一点拳脚,虽不知她还记不记得,可陌小将军是个好孩子,好孩子总是招人疼。
卧房的门开着,里面没人。
客房里,吕梁正在丫鬟的服侍下漱口洗脸。
见他来了,在热水里浸了浸手,擦干。
“张叔,今日的账本可到了?”
很平静,每个人都很平静,平静的好像昨夜什么都没发生。
“好啊,照常码到书房吧,我待会儿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