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端去时,陌九正在院子里桂花树下闭着眼睛晒太阳。眼睛治了又没全好,用多了就干涩,还勉强支撑,就开始疼。
院外,黑衣侍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建起一方铜墙铁壁。
为了守她,魏老头真是煞费苦心。
这是陌九此刻知道的,她不知道的是,今晚一过,魏青蓝就能收回派驻在这儿的所有人手。
“开门。”
“殿下请。”
难得的好天气,长安阴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放晴。
所以后来,陌九有时也回想那天,究竟是什么让她放松了警惕。
但凡那日阳光不那么像多年前的上巳节透亮明媚,但凡换一人来送药,她都不会放松一点戒心。
可就是那么巧,“祁盛,你觉不觉得,多年前好像也有这样好的天气啊?”
“好像是沂水,就是少了一片桃林,果真像极。”
腊梅的涩香混进浓药的苦,透过稀疏的树叶和簇簇桂花,陌九好像看到当初曾奋不顾身救她的少年又回来了,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过她温暖的少年,在她濒死之际轻轻告诉她“你不要害怕”的少年,他又回来了。
那天下午,她不想绷的那么紧,他是祁盛,祁盛怎么会害她?
“来,小九,趁热喝。”
多少人盼天盼地盼她死,但祁盛不会。
即使到了现在,她也笃定,祁盛宁愿自己死,也要把她拉出火坑。
她嘴硬不承认,但潜意识还是相信,相信祁盛不会真害她,相信之前种种他也不愿意。
所以她接过药一饮而尽,冬日午后吹过一阵寒风,打了个寒噤。
祁盛接过空碗,衣袖擦净她嘴角残留的药渍,“好好休息。”
一切都很正常,没有一点值得怀疑。
直到、直到……
直到晚上陌九大汗淋漓,从梦中惊醒,恐惧的察觉到内力消散。甚至到此时,她仍旧没有半分怀疑,只以为是最近受伤还没痊愈。
直到她推门,门纹丝不动,又开窗,窗户也被牢牢钉死,才意识到不对劲。
她低头看着双手,脑袋嗡嗡作响,时间仿佛一瞬间凝结成冰。
后知后觉,是下午那碗药有问题。
陌九,你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
陌九!你最终还是叫自己的疏忽害了命!
她怒上心头,后悔莫及,可时间不能倒流。
天开始旋转,房顶倾斜,地面倾斜成巨大翘板,她控制不住双脚,眼睁睁看着自己从高高翘起的一头往下滑,滑向深不见底的另一侧。
不行!没有内力就完了!
这是她最后保命之技,惊慌失措拍遍所有能与外界相通的地方。
可整个房间就像裹上了坚不可摧的铁皮,哪里都出不去,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制的铁笼。
怎么办?怎么办?
绝望中,她伸手去抠喉咙,中指食指抠到喉咙口下三分,胃里泛起阵阵恶心,抠到干呕,抠到趴在地上晚膳前喝的开胃汤都呕了出来。
内力依旧在不断消散,仿佛指间流沙,不管抓的怎么紧,沙子只会流的更快。
怎么办?怎么办?
她跪到地上,两手撑在门前,像只狗一样趴着。很多画面一帧帧浮现,就像按住不动的加速键:父将教她握剑,三哥逼她蹲梅花桩,陈统领教她怎么做暗卫,张师父教她什么是快,哥哥教她凝聚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