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好像两股力量在暗暗较劲,扭曲着空气都被抽走。
许念觉得有些呼吸困难,深呼吸稍作调整,仍然没有勇气抬头展望许晓雅的表情。
一滴汗水从鬓角处滑落,没有理会更没有心思拭去,任凭它划过下颚,顺着衣领淹没在布料里。
许念颤抖的手愈加明显,许晓雅乘胜追击,回应道:
“念念,妈知道你是有主意的,你想考舞蹈学院,但是你想过没有,你能跳一辈子舞吗?能吃一辈子青春饭吗?年轻力壮就那么几年,你将来也会成家,也会有小孩,到那时候也能不顾家人的生活,一直跳舞跳下去吗?”
许晓雅说的这些,其实从来不在许念的考虑范围内,但他就是不能和许晓雅解释,其实他都可以,他不会成家,不会有小孩,更不用顾及谁的生活,如果说有,那也只能是她和许怀。
但以后的事情谁又能料到呢?
就像,他来到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人跟他商量过,就连亲生父母,也并非他的意愿而离开他,每走一段路,都不是自己的选择。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为自己选择一次呢?
他想去舞蹈学院,就是想跳一辈子舞,就是想和许怀一起,一个用乐器表达,一个用肢体,他固执的认为,他们做着相近的事,就会把彼此抓得更牢些。
“妈妈咨询过了,你可以参加校考,也正常参加高考,都不耽误,如果高考成绩好,有更好的选择那更是皆大欢喜,但我希望你能尽量多考虑保送的事,毕竟妈妈也能为你多出一份力,体制内终归是有保障的。”
许念心如明镜,逻辑清晰,可就没办法开口说忤逆许晓雅的话。
他曾无比羡慕许怀果断的性格,那种他的世界只能围着他转,他自己的事只能他说了算。
面对许晓雅,许念狠不下心,又清楚的知道,优柔寡断只会断送了他和许怀的前路。
许念稳定了一下心神,捏着额头两边的太阳穴,深深地挤着双眼,最后还是说出:
“那许怀怎么办。”
许晓雅先是一愣,而后又平缓地说:
“这跟小怀没有关系,你怎么总提他呢。”
为了扳回主动权,许念终于敢抬头直视许晓雅,眼神坚定地说:
“怎么没关系,他是我名义上的弟弟,你们都可以不要他,但我不行。”
“你和许怀各有路要走,你怎么能这个时候犯糊涂呢!考学本来就是各奔前程,小怀有他爸为他保驾护航,但妈妈必须为你负责啊。”
“他爸?许君山吗?许君山现在什么情况您比我清楚,何必骗自己呢?他自身难保,能为许怀保什么驾,护什么航??”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大人们自有办法,你的任务就是踏实学习,然后去读保送!”
许晓雅终于也不再婉转,原来她从始至终都坚定不移要送许念去保送。不然也不会提前那么久就申请烈士遗孤的待遇。
她放任许念的任何一次,都是有保送名额作为前提,这是她早就笃定好的。
倘若这是在一年前,没有认识许怀之前,的确保送是最好的选择,许晓雅也不用这样大费周章地劝说。
当她一次次地发觉许念似乎在偏离她预设的轨迹,便愈加焦虑,直到这次哥俩偷跑,无论出于什么理由,都是许晓雅不能完全理解的,在她眼里许念就不是能出幺蛾子的孩子,她感觉再不拽紧风筝线,很有可能再也抓不住。
高考在即,容不得一丝马虎和疑虑。
她作为监护人也好,对于她亲生父母的责任也罢,都不能看着许念任性,放着不管。
许念冷笑了一声:
“原来,您从答应我去艺考班的时候,就已经攥好了这张牌。”
“什么?”许晓雅没想到许念会用这个态度回应她。
“这就是您最后的底牌吗?!”
许念突然的反客为主让许晓雅心里酸痛了一下,那眼神里洞穿一切的敏锐,有一晃神,似乎看到了当年他母亲的模样。
“这是在为你的前途考量,都是为了你好啊念念。”
“那您回答我,许怀怎么办,我可以去南京,可许怀只有北京这一次校考,现在加考早就来不及了,您都没想过许怀?或者您从来都没把许怀放在计划内?”
许晓雅被怼的一时语塞,张合着嘴巴,眼神飘向许念的脑后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