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只身闯入蛮营,无疑是想要将那天平重新拉回来,奈何势单力薄,最终也只能拉回微毫。
这都是既定的事实。
所以顾青山很明白,愤怒、焦急、担忧的情绪皆于眼下无益。
她势必要平复烦乱的心绪,以最为冷静的态度直面那一切才是。
薛正阳眼看顾青山将手指紧紧缩在掌心,不由继续道:
“顾姑娘,稍安勿躁。虽然战事暂且于我们不利,但我们并非没有翻盘的机会。
那蛮国的国师近乎以阳谋的方式左右战局,但我们也不会任由他们随意摆布。”
顾青山抬起忧愁的眼眸,不由道:
“还请薛国师明言。”
“具体情况,江河并未与我多谈。他只告诉了我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
薛正阳琢磨了片刻,回答道,
“那蛮国的国师,不知道我的存在。”
见顾青山多有惊疑,他便继续解释了起来:
“先前江河为了救下火海中的鲤国百姓,冒用了我的名义,恰巧被那蛮国国师发现,便让他误以为江河便是鲤国国师‘薛正阳’。
而我那日以心火败退蛮军前进的脚步,不知是为了阻挡心火还是如何,蛮国的国师似是跌了境界。
估计也是因缘于此,致使那国师以为江河是消耗过甚,因此跌到了人境,这便更加坐实了他的身份……”
“您的意思是,在蛮国国师的眼里,江河占据着您的位置。而真正的您——却并没有被他们考虑在内。”
薛正阳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
如果这条信息差利用得当,或许便能给予我们挽回劣势的机会。但具体要如何去做,如今江河那边似是有了个大概,但还需要我们仔细斟酌一番。”
“……我明白了。”
“顾姑娘,自关外的野火燃起之后,已经过了十日有余,只待明天一早火势便会停歇。
只怕远方的蛮军已经开始整顿兵马,待火海散去,便会即刻进攻剑门关,留给我们休息的时间已经不多。
你且好生平复心情,以最好的姿态,去面对明日吧。”
一路舟车劳顿,对顾青山而言理应是身心俱疲。
可或许明日便是决战之日,薛正阳不愿就此浪费顾青山歇息的时间,便等同下了逐客令。
但顾青山却道:
“薛国师,在离开之前,我还想问您一个问题。”
薛正阳点点头:
“但说无妨。”
“那蛮国的国师既已跌境,单从境界而言,您应当握有优势。
为何您不就此乘胜追击,反倒要等待对方得以喘息之后,才选择与他们决一死战?”
也是怕薛正阳误会,顾青山又补充了一句,
“我并非是在怀疑您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好奇,仅此而已。”
薛正阳摇了摇头,表示并不在意,随后便是苦笑着回答道:
“其实顾姑娘能够想到的,我与江河又如何想象不到——
只可惜,我的道心至今还未修补,致使我甚至没有补充灵气的方法。
鉴于这特殊的情况,我才没办法毫无节制地消耗灵气,因为用上一些,便会少去一些。也便只能将它们用在更要紧的实处。
而那蛮国国师于我情况有所不同,虽然他已跌境,但尚有底牌未出,亦有补足灵气的方法。
倘若我被对方拖入到持久战中,反倒有身死道消的风险,并不安全。”
“身死道消!?”
顾青山惊呼,想来是没想到,乱用灵气的代价会这么严重。
薛正阳摆了摆手,又轻轻笑了笑:
“顾姑娘,你且看这里。”
却见他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被梳在脑后的青丝。
顾青山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同,但恍惚之间,她竟是瞧见薛正阳那发白的双鬓,当即便有些惊愕。
“您——怎么会这样?”
薛正阳笑道:
“这便是我过多消耗灵气的代价。
顾姑娘,别看我现在是这个样貌,但其实我也已经是个百岁有余的老头子了。
因为道心的崩碎,我的修为本就受到了莫大影响。而今它又因道心之由,随着时间而停滞不前。
我若是毫无节制的动用‘心火’,与那蛮国国师作对,只怕还未历经几个回合,便要因寿元的牵绊而先行逝去。
江河也正是担心这一点,所以才没让我当晚便赶去驰援。”
顾青山懵懵地点头,一想到自己的一个念头,差点就等同让薛正阳去‘送死’,一时之间双颊绯红,只觉得有些羞愧。
她不由道歉道:
“是青山唐突了,还望薛国师莫要在意。”
薛正阳则不甚在意:
“无妨。这灵气总归是要动用的,只不过如今需要更谨慎一些,寻个契机而已。待我道心修复,也总归能修行回来。”
“原来如此。”
“还有什么困惑么?”
见顾青山还没打算离开,薛正阳便又问。
顾青山点了点头,直言道:
“薛国师,我爹爹如今被虏,由您来暂代统领之责,不知到了明日战场上时,您是否会带兵指挥作战?”
薛正阳不明白顾青山为何这么问,但他还是如实回答道:
“倘若只言修士斗法,我自是当仁不让。可领兵打仗这类事情,我从来也没涉猎过,真让我来做,显然是太过不自量力。
顾姑娘是想问明日带兵统领的人选?”
顾青山点了点头:
“是。”
她向来不是扭捏的性子,只有什么说什么。
而今便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直接将心中所想,尽数道出。
她语出惊人道:
“如果可以的话,青山希望薛国师能将明日战场上的指挥权,交到我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