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又传出一个消息,凡是愿意栽桑养蚕的,赵家免费提供桑种蚕种,并资助一千铜板的养蚕器具筹备金,
赵家不分姓氏门第,贵贱高低,只要是首饰垭人,皆可以栽种养殖,赵家包干蚕茧收购,绝不欺众。
消息一出,首饰垭的布告跟着就贴了出来。
负责一切细节操作的是顺和二爷李德林,
李德林是个高个子,长得很是精瘦,为人十分正直。照理说二爷在哥老排行中是个不管事的虚衔,但因为他兼着里长一职,有一定的主持管理才能和民间声望,也就成了个无事不管的实权人物了。
要栽桑养蚕的,报名立据画押的找他、领桑种以及今后领蚕种的也找他、领资助金的也找他、有学习养蚕技术的还找他。
当然了,资助金是要立据画押、见到了养蚕的簸箕,竹连子,蚕架之类的器具之后才能领取的。
翠翠最先知道这个消息,没等布告贴出来就告诉了焦死人。
焦死人正为钱的事伤透了脑筋,一听有这好事突然就来劲了,第二天一打听,众人皆不知道。
等到布告一出,众说纷纭,焦死人第一个就去找了李德林了解、报名。
他相信赵家也像相信自己一样,干脆就直接立据画押,画完押立即就回家按照李德林说的把那毛竹砍倒一片,着手批篾编簸箕,扎连子。
翠翠也是雄心勃勃,跑前跑后地帮忙。这丫头,别看她人小,从小就在紧张的家庭环境中成长,非常的勤劳懂事。
待编好了几个簸箕,扎好了两副帘子,翠翠就问道:“爸爸,要养蚕,蚕儿吃什么?”
焦死人回答:“蚕儿吃树叶。”
“什么树叶?什么树叶都行吗?”
焦死人笑了:“蚕儿只吃桑叶,它不吃别的叶子。我们还得赶紧重新栽桑树,以前的老桑树都老死了。”
这一句话犹如当头一瓢冷水把翠翠浇得透心凉,站在那里就焉了,树都还没栽呢,什么时候才能养上蚕啊。
焦死人此时心情好,养蚕他是有经验的,栽桑也快,只要有桑苗,经管得好,最多两三年就可以养蚕了。
看见翠翠一脸的失望,忙安慰她道:“没有树可以栽嘛,很快就有了,最多三两年。女儿,爸爸是篾匠,会编簸箕,这两年正好编簸箕挣钱呢!”
翠翠仍然没高兴起来,还要等三年。
焦死人笑着对她道:“女儿,别急,你现在还小,急不来。养蚕很忙碌,等你再大一点刚刚好。”
四天之后,焦死人编了十个簸箕,扎了三副帘子,他有养蚕的经历,这些东西,足够养很多蚕了。
蚕架的事儿他也想好了,为了能养蚕,他不得不做一回小偷。
不过,他不认为这算偷,应该是跟人要,向谁要呢?当然是向这座山要,就算这座山不是自己的,但也是他郑家祖上的。
当然不能当面要,得背着人要,还不能要别人的,要要就要小矮人的,反正他的草山多的是,就坐在自己屁股底下呢,不要白不要。
当晚夜深人静,月黑风高,焦死人拿了弯刀,拣那隐秘山弯里不大不小、不弯不驼的柏树砍了两根,用泥土把那树桩盖得严严实实,连一根枝丫都没给他留下。
蚕架的形状他知道,直接用弯刀下料,弯刀批插口,忙到天亮就准备妥帖。
翠翠早早做好饭,焦死人吃完就去了首饰垭叫李德林来验收。
李德林知他老实本分又最积极,直接支给他一千个铜板,然后随他去家里验收。
见簸箕、帘子都已妥帖,就是蚕架缺铁钉组装,当下就点头把他赞许了一番。
焦死人有了一千个铜板,也不去管那要命的印子钱,他首先想到的是翠翠的衣裳,可现在外面更乱,他哪里还敢进城去。
翠翠对于焦死人来说就是一个宝,哪怕金瓜一丝不挂他也不管,就非要给翠翠弄一身衣裳穿。
怎么弄呢?
人逢喜事精神爽,有了精神就不自卑了,也就有了主意。
他自己不敢进城就只有找信得过的人帮他置办,那就非赵家奶奶莫属。
厚着脸皮找到大少奶奶说明来意,并请求少奶奶给置办好的。
大少奶奶看他那副形状,都快入冬了,还是一身单衣裤,衣袖只剩半截,浑身上下笆上重笆。
他自己这个样子,却要给童养媳置办衣裳,而且不惜血本要好的。
这钱的来路龙宝珠也知道,他的遭遇也清楚,这样的人,人穷志不短,怎能要了他的钱?当下就委婉地说道:“郑哥,你的事我答应了,你先把钱拿回去收拾好,等我把衣裳做好了给你送来,花了多少钱,到时候再说。你看好不好?”
焦死人想,上一次进城做两套衣裳要五钱银子,现在这一千个铜板制一套衣裳还是可以的。
他执意要留下这一千铜板。
龙宝珠就变了脸道:“你不听我的,我就不给你办了。”
焦死人挠挠头,笑道:“少奶奶就跟那菩萨一样,我就听你的。”
这话把龙宝珠给乐的。
翠翠的衣裳有了着落,焦死人了却了最大的心病,他接下来就开始打桑树的主意了。
其实桑苗的主意不用他打,他既然这么积极,李德林就主动找到了他,说这时节圃桑苗虽说有点晚,但还赶得上,要借用他的两亩麦田种桑苗,损失了麦子,按二两银子一亩赔偿,桑苗出来,不管好赖,按二两银子一亩收购。
焦死人不会算账,林德林就连账都帮他算好,这就是说,到明年插秧的时候,他的两亩麦田至少可以收入八两银子。
这就比种两亩麦子强了好多好多,焦死人当然答应,立马就动手把麦苗铲掉,按照李德林的指点种上了桑苗。
整个首饰垭要栽上桑树,单靠焦死人这两亩田哪里够,李德林还在赵家发展了几户人家,其中就有黑牛、黑子兄弟俩。
种上桑苗,焦死人又把自己房屋周围、地边地岩的老桑树进行除草剪枝、刷白除虫。
焦死人带了这个头,整个桃树园纷纷效仿,干得很是火热。
翠翠的新衣裳很快送来了,一套单衣,一套夹袄,不但是很好的棉布,而且还染着鲜嫩的蓝颜色。
翠翠高兴坏了,穿上衣服,整个人白白嫩嫩,漂漂亮亮。只是有些显大,还有些显长。
送衣裳来的刘妈说,棉布缩水,孩子正在长,到明年就合身了。
焦死人眼泪都出来了,一千铜板哪能买两套?但这女儿急需这两套衣裳,他把一千铜钱拿出来,刘妈死活不要,说这是小少爷们的旧衣服改做的,旧衣服怎么能要钱呢?
翠翠说这就是新衣裳,焦死人非要给钱,刘妈就把钱给他丢在簸箕里跑掉了。
翠翠把这一切装在心里,向往着有大少奶奶这样一个妈更加根深蒂固。
这两套衣服她是怎么也舍不得拿出来穿,直把自己衣不遮体的旧衣裳穿到了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