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群看看蓝蝶儿,蓝蝶儿叹口气道:“那就是真的了。唉……这真是,真真是灵神不保悖时人。这就没人去告吗?”
二嫂子一瘪嘴道:“告?告哪个嘛。”
蓝群道:“告杨铁山啊?”
蓝蝶儿道:“要告应该告杨蒿、告蒋黎宏,杨铁山卖的是认购股,不关穷人的事。”
二嫂子又一瘪嘴:“告他那些人,你算了嘛,跟哪个说理去?他们都是自己寻死,怪不得旁人,你去告不是自讨苦吃吗?不过,陈剃头那个弟娃说了,要给杨镇长一个好看!”
蓝蝶儿、蓝群无语。
二嫂子又说道:“水桶街有个曾财主你们晓得不?”
蓝群摇头,蓝蝶儿道:“难道他家也没钱买股票?也死了人?”
二嫂子道:“那倒不是。他家不是有个瓜儿子吗?那瓜儿子瓜得不是一点点,曾财主在商会买了一大摞大股票,总有几百股吧,杨铁山和杨家少爷都请他喝了酒的,结果,你猜怎么了?”
蓝蝶儿姐妹讪笑着,若听这二嫂子讲故事,恐怕十天半月都听不完。
二嫂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哎呀,大奶奶,这事儿偏偏让我给摊上了,你说怄人不怄人。”
蓝蝶儿讪笑,将信将疑:“你?不会吧?”
二嫂子道:“怎么不会,偏偏就让我摊上了。武兄弟这人好打不平,我倒希望他出来帮嫂嫂说说理。”
蓝蝶儿撇嘴:“他?他这个人就是个二流子,哪里会说理,你若真找他,只怕会把事情给你越搞越大。不过,二嫂好歹也是马家的人,真要有人敢冤屈你的话,你也不用怕,我家相公不出手,并不代表不帮你。”
二嫂子听她那意思,竟是有点误会,嘿嘿笑道:“大奶奶,其实我并不是当事人,我也是个打抱不平的,只是我怕斗不过那恶人。”
蓝蝶儿不免尴尬。一边的蓝群道:“二嫂子,我妹妹这人老实,你说话也不说清楚,你既然是打抱不平,怎好叫我们来打帮捶。”
没想到,二嫂子恰在这时打个哈哈,一个人在那儿笑得拍巴打掌、前仰后合,搞得蓝家姐妹莫名其妙。
这时,旁边的一个路人就说二嫂子疯了,指责她翻是非,劝蓝蝶儿姐妹不要听她的。
二嫂子大怒,指着那路人骂道:“老娘这是替那些龟儿子传名!你要来接招,不让老娘说,肯定就是你抢了那瓜儿子的股票!”
那路人被她这话吓得直躲闪,朝蓝蝶儿姐妹作揖道:“大奶奶,二奶奶,你们千万莫听白是非打胡乱说,离这个是非客远点,免得沾上是非。”
这一来,蓝蝶儿姐妹好生好奇,二嫂子是是非客吗?
二嫂子抬起小脚去踢那路人,那路人一把抓住她的小脚往上一抬,二嫂子就一屁股坐在地上。
蓝蝶儿一把拉起二嫂子,怒视路人道:“这位大哥,这就是你不对了,你怎么好对女人动手?”
路人作揖道:“大奶奶,你回去问马爷就知道了,这女人就是一个地道的是非客,凡是哪家出点大事小事,她都要添油加醋,信口开河,见人就打胡乱说一通。”
二嫂子挣脱蓝蝶儿,扑上去要撕他的嘴巴,嘴里还骂道:“放你妈的狗屁!老娘跟弟媳妇说话,关你屁事!你龟儿子爬哦!”
那路人哪里能让一个小脚女人逮着,早跑远了,边跑还边回头道:“大奶奶,马爷眼里不揉沙子,麻烦给马爷带个信,请他别听这女人日弄(编排)。”
蓝蝶儿蓝群哭笑不得,二嫂子道:“他龟儿子就是曾家那奴才的哥,叫郭通,郭家和杨家大奶奶带着表亲呢。大奶奶,我就是看他来了我才笑的,让你姐俩个误会了。昨天就跟他斗了一回合,他怕我抖他的丑事,逢人便说老娘是是非客。”
蓝群笑道:“原来是这样。”
蓝蝶儿道:“二嫂子,你一个女人家出头管这种闲事,马二哥也答应?你就不怕杨家出头对付你?”
二嫂子道:“我那个男人就是一条夹尾巴的狗,哪敢管这种闲事。我就不怕她梁大奶奶,她不讲理杨铁山总得讲理吧?杨铁山再要不讲理,县大老爷总得讲理吧?你说,那个瓜儿子自己糟蹋了股票,关那小抱倌什么事?可怜那女子,十八九,花儿一样的年纪,都要圆房了,死得好造孽哦!”末了还骂了一句道:“狗奴才!”
蓝蝶儿本不想再听,见事情有了这样的波折,不由心里一阵浪涌,极想知道到底怎么一回事,提醒道:“二嫂,你不要搞错了,要说讲理,你还得找杨铁山,找县大老爷的话,你指定要吃亏。”
二嫂子哦一声,后悔不迭道:“那怎么办?我都已经告到县衙了……”
蓝蝶儿啊一声:“你不要急,不要添油加醋,好好把这件事说来听听。”
二嫂子很是灰败,就把那小抱倌的事一一道了出来。
原来那小抱倌姓刘,名叫二女子,刘二女子原夫家跟二嫂子娘家门挨门,是二嫂子同族哥哥家的童养媳,光绪二十八年十四岁进的白家,谁知进白家门不到一年,白家那癞痢头儿子就生恶疮死了,白家娘子死了唯一的儿子,本想再抱一个儿子续上刘二女子这段姻缘,以便给她一家养老送终。
几经勾兑,对门青家有个跛脚儿子二十多了被过继了去。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偏偏那跛脚命中不该有女人,进门十天不到,就跌山崖下摔死了。
当时白家崖那边就有传言,说刘二女子命中克夫,是个天生的寡相。一传十十传百,传的神气活现,把白家娘子说得三心二意,那二女子哪受得了这个,十五岁的时候偷偷跑了。
刘二女子跑到丰乐场无依无靠,只能流浪乞讨,幸亏被二嫂子及时认出来,领回家收拾了一番,将其介绍给曾家做使唤丫头。
曾家也是一根独苗,早已有了一个姓崔的童养媳,这童养媳正是曾家护院郭顺的妻侄女。
奈何曾家儿子傻虽傻,看到刘二女子后,就嫌弃他的童养媳崔氏生得没刘二女子好看,那傻儿子就把崔氏给偷偷卖了,非要刘二女子做他女人。
这傻儿子其实只是一个弱智,不是傻得无可救药的那种,他做出这样的事来,曾老爷气得不行,赔了郭家一些银子,也就顺了这个傻儿子。
想不到的是,今年曾老爷几万两银子买的股票被傻儿子偷出来搧纸叠(旧时小孩玩的玩意儿),那郭顺见了,竟告诉他那是银票。
傻儿子听说是银票,就偷偷跑出门用股票换吃的,从城墙边儿开始,走一路吃一路,什么好吃换什么,换到后来自己吃不了就赏给路边的告花子。
告花子遇着有钱的二傻子,都向他讨股票,你讨一张,我讨一张。二傻子很大方,一会儿工夫就把怀中的股票分出去一大半。
这情景很快招来街上的混混,二傻子被打抢一空不说,还被混混给哐哄出城,不知去向。
待曾老爷发现股票不见了,自然最先找护院郭顺的麻烦,郭顺一口咬定,他亲眼看见少爷和刘二女子拿股票打纸叠,他当时没多想,也就没有管。
曾老爷气死气活,找到刘二女子就是两个耳刮子,打了才问她讨要股票。
刘二女子马上就要正式成为曾家儿媳妇了,整天纺纱织布做女红,哪里知道这回事,喊冤不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