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瞠目结舌。
周乾干一按刀柄,紧跟出门。
他这一走,屋里的人一窝蜂抢出,噔噔噔往楼下急跳。
此时赴宴的许多人都还在各个房间喝茶,听到骚乱都跳了出来,险些要把木制的楼梯踩塌。
蒋黎宏、周乾干二人一出大门直往街边人堆里冲,周乾干老远就喝叫:“闪开闪开!”围观者见二人来得急,闪开一条通道。
蒋黎宏人未到声先到:“来者何人!快说发生了何事!哪来的山贼!”
周乾干率先进入人圈,见水汪汪的泥地上躺着自己一个手下和一个十四五的小孩,俩人都呼呼喘气,那形状竟是跑得力竭了。
那捕快和皮渣从孔雀桠赵家码头跑到德盛酒楼,一口气跑出几里路,怎能不倒地?
周乾干见他二人一身透湿,胸口剧烈起伏,脸色发紫,嘴巴张了老大在那儿急喘,知他俩暂时不能说话,遂蹲下去扶起皮渣,抬起头来看着蒋黎宏。
此时蒋黎宏脑子里面已有一千万种场景,一脸的白麻子煞白,满头大汗扑刷刷往下掉,哪里还能做声。
须知,他的库房存有银票五万余、现银三千余两、还有股票大股三万余、小股五万余,要是找不回来,别说丢了乌纱帽,怕是抄家灭族、人头落地都赔不起。
皮渣喘息之间,身边的人越聚越多,不过最吸引他的却是杨铁山和他的当家大爷杨小山。
杨小山自然不认得皮渣这样的小角色,他此时表面虽然吃惊,内心却在暗自鼓掌叫好,蒋黎宏这样的人倒这样的大霉,他怎能不叫好!
周乾干一巴掌拍在捕快的脸上,骂道:“你们他妈干什么吃的!快说!怎么回事!”
捕快嘴角流血,依旧喘气,断断续续道:“大大雨……雨的时候,我我们回回衙门避避雨,突突然进来一帮人把把我们打晕……”一指皮渣又道:“他……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让众人没想到的是,皮渣喘息稍微缓解之后,第一句话却不对着蒋黎宏和周乾干说,而是冲杨小山叫一声:“少爷,我是皮渣,在郑二爷手下做事。”
杨小山一怔,有点莫名其妙,看看杨铁山,再看看蒋黎宏,直视皮渣道:“我管你是何方神圣,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皮渣四周一望,目光从杨铁山脸上划过,落到蒋黎宏面上,最后还是对着杨小山道:“少爷,说肯定会说,但是开口之前,要请少爷替我做主,因为我是福成门下的人,又因为我信不过做官的。”
杨小山愕然道:“你真是我福成的人?郑姑爷门下?”
皮渣道:“对,我就是郑爷门下。”
杨小山喔一声,看向蒋黎宏。
这一说,谁还不明白他的意思?
这小子拿着架势要讨赏呢!
蒋黎宏抢先道:“你只管快说,本县知道你跑了很远的路来报信,辛苦了,只要能逮住那帮贼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快说!”
皮渣听他来得这么干脆,直接推开周乾干站立起来道:“我要五百两!”
蒋黎宏再次抢话道:“五百两就五百两!”又回头喊一声道:“黄福生!”
黄福生挤进人圈道:“大人,卑职在!”
蒋黎宏道:“可有五百两!”
黄福生道:“募捐有十余大股,有五百两。”
蒋黎宏道:“快给他。”
黄福生掏出银票递给皮渣道:“这下快讲。”
皮渣接了银票,一五一十,将贼子几时进县衙,几时出来,他们如何分头跟踪、如何分头来报信都说了个清楚。
周乾干听了个大概,调头大叫一声道:“牵马来!”
旁边的捕快早顺过他那匹老马来,周乾干提起皮渣往马背上一架,翻身上马道:“蒋大人,卑职先走一步,捕快房、巡防营,统统跟上!西山坪待命!”
马蹄声嘚嘚,捕快房五匹老马载着十人瞬间远去,巡防营官兵刀枪林立,前呼后拥跟在了马屁股后面。
蒋黎宏、猪招官、黄福生等人也不作片刻停留,急步小跑而去。
这帮人一走,杨铁山想,此去西山坪几十里泥泞路,报信的人从县城赶到这里得耽误了多少时间?贼子都跑八十里了,此时回去还有屁用!
回头一想,这次龙舟赛调动大量官兵捕快来维护秩序,才让衙门防守空虚,致使贼人钻了空子,这事儿蒋黎宏不说,自己也得负一大半责任来帮他破案,否则,府衙追究下来,谁也脱不了干系。
怎么办?
于是对张三爷道:“这位蒋大人该不会把股银私存在衙门等贼子来抢吧?”
张三爷道:“看他的神情很难说。”
杨小山唏嘘了一声:“敢打衙门的主意绝非一般的盗贼,县城附近乃至周边没听说有什么山贼巨匪,谁有这么大实力和胆子?莫非……”他话不说完,留一半给杨铁山和张三爷去想象。
张三爷想了一想,点点头道:“杨大人,我看杨少爷说的有道理,这种大案非反贼亡命徒不敢为之。”
杨铁山眉头皱得更紧了,沉思好一会儿才正了脸色道:“这事儿跟我们有很大的关系,不管这帮人是匪还是贼,大白天抢劫衙门,都没有把我等放在眼里,商会今后少不得也有股银要押送,这帮贼子不除,将永无宁日。小山,张三爷,你二人有什么想法?”
二人对视一眼,杨小山道:“二爸,凭蒋大人的算计……?”
杨铁山明白这算计指的是什么,说道:“他的算计?不是我轻视他,他除了算计平民百姓还能算计谁?你没看见吗?他脸都白了。”
杨小山道:“可我们凭什么要帮他?再说,若要真是那帮贼人做的,我们也帮不了。”
张三爷道:“杨少,那帮贼人虽然厉害,但你我也不是吃素的,关键杨大人的意思不是要帮谁,而是在为商会今后考虑。”
说罢,回头看看他的当家大爷陈济堂:“何况,那是你我的仇人啊杨少。”
这话与其说是说给杨小山听的,还不如说是说给陈济堂听的。
陈济堂陈满堂嘴角抽了抽,仇人是仇人,可你他妈要报仇就得拿人去死,你又准备拿多少人去死呢?
杨小山笑笑,看看戚子谦,对张三爷的狂妄自大表示不敢苟同。
戚子谦道:“你们说的那帮人指的是谁?”
杨小山道:“我不敢肯定,但我估计是顺天教余孽税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