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围观者表情各一,尽皆动容,有担忧害怕的,有暗自称快的。
永和五虎一帮人却是怒形于色,都看向张三爷,意思是,你龟儿子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下话说明了,你还推脱得了吗?
戚子谦着实吃了一惊,既然税狠人余孽未除,为什么不上报府衙,请求靖川营前来围剿?
但这种场合,他不完全明白杨铁山的意思,哪里能乱说话。
杨铁山冷冷地看着杨小山道:“杨小山,如果真是他,这可是你的杀父仇人,你不是有火枪吗?”
杨小山皱着眉头,犹豫不决。说实话,他不是不想报仇,而是很知道税狠人的厉害,一旦除恶不尽,就将祸患无穷。张三爷之所以这样爽快,因为他是巡防营管带,手下有二百兵勇,剿贼名正言顺。剿贼成功,他立功讨赏,而他杨小山要报仇,还要过老娘那一关,他杨家就他一根独苗苗,他要去报仇,老娘还不得寻死觅活?
张三爷脸上一阴,回看陈家五虎道:“姓税的不但是杨少的杀父仇人,我陈家兄弟也跟他仇深似海!杨大人,只要你一声令下,我永和马首是瞻,誓报此仇!”
杨铁山看也不看杨小山:“税狠人闹这一出,无疑成了真正的盗贼,我们再把他当成以前的税狠人是高看他了。都不要有顾虑,有我杨铁山带头,税狠人要算后账,轮不到你们。张三爷,你手里有多少火枪?”
张三爷一心要拉杨小山下水,遂说道:“杨大人,税狠人虽然不再是以前的税狠人,但他手下那帮弟子个个武艺高强,千万小觑不得,要对付他,没有杨少爷加入的话,赢的几率会很小。”
杨小山红了脸道:“张三爷,你是巡防营管带,名正言顺,再加周乾干周大人数百人之众,还怕对付不了税狠人?张三爷如果觉得手里的火枪不够,我杨小山有多少借你多少,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张三爷呵呵笑道:“杨少爷,杀父……”
杨小山举手打断他,抱拳道:“张三爷,杨某上有老娘当家,怎敢胡乱作主?杀父之仇虽然不共戴天,但这一次纯粹是因为蒋大人硬要把路股强加到百姓头上引出的事端。说实话,你我买股票几百上千股,为的是赚钱,农人拿出五两十两等于要了他们的命,买一股两股谈什么赚钱?张三爷,我杨小山并非官场中人,看不惯这等行径,我可不敢蹚这趟浑水,张三爷原谅则过。”
张三爷还要说,杨铁山厉声道:“杨小山!你废话真多,有几条枪都拿过来!老子替你出征!”
说完看看张三爷的脸色又道:“但是,你也别想置身事外,我令你派出你所有弟兄去磨嘴到太平场一线守候,一有可疑人等经过,立即回来告知。”
杨小山道:“好。”
杨铁山厉声道:“记住,是所有人马上就去!我不要你的任何一个人动手,只需要他们跑路查探传递消息,我们的成败在于你,要是敢敷衍了事,让贼子从你眼皮子底下溜了,我不放过你!现在马上把你的火器给我送来!”
杨小山站着听完,把手一挥,带着他的人走了。
杨铁山这才对张三爷道:“张三爷!叫你的兵!拿上你的家伙!是真是假、有用没用,我们先去他的老巢赌一把!如果真是他,作完案回老巢是必然,在老巢待不住也是必然,逃往渝城必是他的退路,我们就在康家渡活捉他。如果不是他,周乾干自然应付得了,我们此去就当野营练兵了。”
……
太和茶倌
张山冲进门一声喊:“哥!县衙被劫啦!杨铁山带张三爷要去康家渡,杨小山要去太平场!”
屋内喝茶的人惊悚,马武反倒笑了,放下茶碗怕案而起道:“好啊!大胆的贼子!干得漂亮!”
李事闻言笑道:“对啊,那贼子真够大胆的……”
马武横他一眼道:“闭嘴!”
李事嘿嘿笑。
张山道:“哥,这下怎么搞?”
马武反问道:“什么怎么搞?你要搞哪样?回家睡觉!”
指着众人转一圈又道:“统统回家睡觉!”
张山李事光洪顺愣着,看众人都被赶出去了,光洪顺道:“哥,这时候不管不地道,你想啊……”
马武举手制止他说下去,抠着嘴角道:“杨铁山凭什么就去康家渡?他认定别人就会去康家渡?杨小山凭什么去太平场?县城四通八达,拐一个弯就可以从富谷寺去新兴、去周堆,还可以去通化、去玉华、去唐店!去了唐店、周堆就是泥牛入海,傻子都不会折回太平来,他杨铁山去康家渡捉鬼呀?”
光洪顺道:“这可不一定,税狠人这几年东家藏西家躲,在王家寨欠了不少人情债,他要跑路了,绝不会丢下这些人,特别是王家寨康石匠一家。你想啊,连我都知道他呆在康家,江湖上得有多少人知道?他跑了,康石匠怎么办?”
张山道:“他就很有可能回去带康石匠一起跑。”
马武掐颌想了想,摇头道:“你们把税狠人看成什么人了?要做这样的事,他事先会没有准备?恐怕该跑路的人早都已经跑八百里了吧?他会蠢到事后才来应急抓天?换了我也不会蠢到这地步啊?”
张山李事光洪顺没话说了,是啊,税狠人要是这样蠢,他还是税狠人吗?早死八百回了。
但这三人是做惯了贼的人,试问哪个做贼的就敢保证每一次出手都能手到擒来?他税狠人就敢保证一出手就能把县衙抄个底朝天吗?出手之前,他就能把后路安排得妥妥当当吗?不一定吧?万一县衙连一根鸡毛都没有,纯粹白忙活呢?也让康石匠跑百里之外去等着?这好像也说不过去吧?
马武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也许你们说的也对,这世上的贼出手之前想的都是怎样才能得手,能不能得手,没得手之前是很少考虑后路的。我们可以把税狠人想得蠢一些。那这样,杨铁山既然去了康家渡,我们也不用乱跑招摇过市去王家寨,就跟在杨铁山屁股后面看税狠人会不会出现。前提是,税狠人不出现,你们就不能出现,一旦税狠人出现,再设法相救……不,这样恐怕你们办不到。不如这样,干脆你们三个用最快的速度赶在他们前面去,先把渡船给我包了,敢不敢?”
张山李事挠头,光洪顺道:“我们又不去杀人放火,包个渡船有什么不敢?不过,真要打起来,我们是不能出头的。”
马武道:“知道不能出头就对了,真要打起来,你们出头也没用,我只要你们保证渡船不逃走就行,只要渡船不走,凭税狠人那一帮子的本事,还能走不脱吗?”
张山道:“那……我们可以先杀了撑船的,然后藏在水里头不露面。不过……能不能上船?……”
马武道:“蠢!你杀撑船的干啥?万一税狠人不去康家渡,撑船的不白死了?如果税狠人真的鬼使神差去了那里,保证把船留给他就算帮了大忙,别的,你们什么都不要做。但无论如何,你们得给我藏好了,不到要死人的地步千万不要给我露了马脚!”
张山道:“这个很容易,迷倒撑船的,船就是税狠人的了,然后我们藏水里不出来就是。”
光洪顺道:“那还等什么,走!”
……
且说许二麻子、干滚龙二人顺着脚印一路寻去,由于是暴雨,山坡陡斜,雨水落地后迅速流走,并未形成泥泞。前面的人走过,脚印被雨水一冲,变得十分隐约。但所幸的是,大队人马走过,林间的杂草和树枝都有一边倒的痕迹。
二人跟踪这一轨迹,一路上山下坡过涧,翻了几道岭子,那杂草树枝上留下的痕迹都十分明显。直到要过五道沟的时候,雨才小了些,一出山林,可以看得很远。
许二麻子四处一望,对面的山脚下正有一帮蓑衣人在往林子里钻,只是人数少了不少。
干滚龙咦了一声道:“哥,是不是跟错了?怎么才这几个人?”
许二麻子用匕首在树上砍了几刀,形成一个指向对面山的箭头,跑了几步才接过干滚龙的话道:“也许他们分散了。管不了那么多,跟上这一路就行。别啰嗦了,冲过去跟紧一点,不然就要跟丢了!”
爬上对面的山脚,二人喘得不行。
上山的小路有雨水流动,前面的人走过,在草间留下一些泥泞,溜滑无比。
许二麻子不知这一路土匪究竟有多少人,根据泥泞的糜烂程度来猜测,他估计不到十人。顺着草径,又翻了两座山丘,看方向竟是迂回往南,沟底下已是丰乐乡的地界了。
干滚龙又咦了一声道:“不对呀,怎么方向变了?他们为啥会往丰乐场方向走?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许二麻子是老江湖了,怼了他一句道:“你懂什么,这叫反其道而行之,越是凶险的地方越让人想不到。我敢说,就算周乾干在这里突然跟这帮人相遇,也绝对不敢肯定他们就是抢劫县衙的山贼!不过,不是这帮贼子蠢,而是你蠢!好好看看,他们这是去丰乐场吗?分明就是绕道去富谷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