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爷一听有门,忙作揖道:“那这样好不好,只要老太爷愿意帮这个忙,粮食先存放在我们粮仓,之后你随要随到,给您送到家。”
赵老太爷又是微笑不语。
赵二娃道:“你们到底存烂了多少粮食啊?这样着急?”
张三爷道:“哎呀,实不相瞒,存粮不多,租股必须得缴啊!”
杨小山道:“老太爷,我也四千铜板一担,务必帮忙。”
赵老太爷沉吟片刻:“说白了,就是银子惹的祸,对不对?”
“老太爷,你英明啊!”
老太爷道:“如果四千铜板一担的话……我可以想想办法。租股的确是大事,杨大人刚刚上任,我们都应该出一把力,我问问子儒看,看能不能想法借点银子。如果能借来银子,我想我能帮到你们。不过,今年这个时候粮仓确实堆满了,先说好,数量太多我也吃不消,你们两家有多少呢?”
杨小山二人对视一眼,张三爷道:“我就把今年的新谷子都给您吧,三千担。”
老太爷想想:“有点多。那么你呢杨少爷?”
杨小山道:“我可能就得请老太爷多考虑一千担,我没有德盛酒楼,收入跟张三爷比可打了一个大折扣。”
老太爷道:“那就是七千担了,难!不过,明年种棉养蚕可能会影响粮食产量,粮价可能有一点点攀升。二娃,你帮我跑一趟,马上去县城问问你哥,看能不能在洋行借一万两,实在不行就找日升昌。”
赵二娃哎一声,说走就走。
走了赵二娃,老太爷一拱手:“两位,若能借到银子,就能帮到忙,若借不来,就只能抱歉了。若明天有人来给你们传信,你们三天后就可以到这里拿银票,若没人传信,就帮不了了。但要先说好,银票你们先拿去,谷子嘛,要等明年五月翻晒风干才能给我送来。行就书面协议,三方画押,杨大人做保。不行就只能作罢”
张三爷想了想,拍胸脯:“行!”
杨小山作揖:“老太爷,这样行是行,但能不能再帮我考虑考虑,我实在是……”
老太爷微微一笑:“杨少爷,我估计最大的限度就只有一万两,多了,无能为力。”
“那就给我七千两的份呗?”
老太爷愣住:“杨少爷明年能给我七千担新谷子?”
杨小山涎着脸再作揖:“老人家,看在我二爸的份上,务必再帮三千担,我今年明年两年的新谷子都给你,子儒叔叔跑腿借银子帮了忙,我一定铭记于心,拜托拜托。”
老太爷略有难色:“那就看你叔叔有多大能耐了。”
张三爷哈哈笑:“杨少,你那嘴可真够甜的。”
杨小山翻白眼:“张三爷,你就说我心黑不就完了吗?”
张三爷讪笑,一拱手:“老太爷,告辞。”
老太爷还礼:“两位走好。”
从赵家出来,到了无人处,张三爷问道:“杨少,你有那么多新谷子吗?我就算黑着良心在吹了,没想到你比我还能吹!”
杨小山道:“哎呀,你以为你才聪明啊?告诉你,我也不笨!”
张三爷呵呵笑:“看来你也看出来了,这赵家老太爷也太鬼了,他这不是按今年的价买明年的谷子吗?唉呀,他妈明年的价格谁知道又是怎么的呢?”
杨小山道:“谁叫你没银子呢?”
“所以你使劲借银子?”
“我这是没办法,造纸厂要运转,许多地方要银子,七千担新谷子嘛,明年这个时候给他也不迟嘛。”
“你不担心明年翻一倍涨回来?”
“涨?不再往下降就是好的,只不过降多降少而已!我二爸做知县,没有灾年,粮价休想回升。”
“你当赵老太爷是傻子?”
“那就只有看老天爷了。”
张三爷竖个大拇指:“但愿你看准了的。”
“准不准都这样。那啥,三爷头里先回,我得去看看我嬢嬢。”
张三爷挥手,杨小山拱手,在堰塘转角右拐去找杨秋红。
一进门,郑学泰、蛇氏、杨秋红赶紧接住,郑二娃布上茶水,杨小山开门见山就说道:“嬢嬢,借五千两银子给侄儿用。”
郑学泰老两口面面相觑,杨秋红哎哟一声:“小男人,你跟嬢嬢借银子?还五千两?你可饶了我吧!”
杨小山看看郑学泰,又看看蛇氏,二郎腿一翘:“嬢嬢,侄儿新开了一家造纸厂,没银子动不了啊,再加上租股,没有一万两下不来。嬢嬢,侄儿长这么大可是第一次跟你开口的哈?”
杨秋红吞了几口口水,看着郑学泰,意思是,拿话来说吧?
郑学泰道:“杨少爷,你该抽多少租股?”
杨小山道:“郑公公帮我算一算,我今年秋收收租,玉米四千余担 黄谷三千余担,现在粮价急剧下滑,可租股市场的粮价还定格在一千文一斗,我该抽多少股呢?”
郑学泰哪里还能替他算,急忙问:“你说粮价急剧下滑?滑了多少?”
“郑公公,你二门上听炮响呢,我和张三爷都派人去成都渝城打听了,黄谷一两银子一担都没人要!滥贱到什么程度了?我也问了戚少,黄谷市场价三百文一斗都不到,租股抽成为什么还停留在去年的价位上不变?人家戚少说,粮价虽然浮动很大,但股票没有浮动,也不会浮动,一千文是川路公司定格的价位,没有浮动余地!但是银价呢,是随行就市的,现今的银价就是四千铜板兑一两银。郑公公你说,这不是坑爹吗?”
郑学泰说不出来话了,低着头开始打心里算盘,杨家收租跟他家一样,一亩十二斗,差三斗就是一亩一担,几千亩土地收七千担粮食,一千文一斗得多少铜钱?得兑银两万六千两有余,百两抽三两,得抽近千两,折大股差不多二十股!
郑学泰笑道:“杨少爷,二十大股对于你来说不算什么呀?”
杨小山道:“是不算什么,但你再把今年的市场价折算一下。”
郑学泰一个脑回路:“哎呀!下降三成三,亏血本了!”
“就是了。我跟你们不同,造纸厂要银子啊,我得把粮食卖出去!再贱也得卖!明年有可能更贱!可卖给谁呢?郑公公,帮个忙呗,我只卖一两二钱一担。”
郑学泰道:“我都要卖粮,哪能再买粮呢?赵家是商会会长,他就是做这个的,卖给他不就行了吗?”
“要说商会会长,我也是啊?可粮食烂市,几乎无解。我去过赵家了,赵家也没银子。老太爷答应帮忙,一两银子一担,但还得想法借银子,借不到银子还搞不成!”
蛇氏在一边不依了,骂郑学泰道:“你个老不死的,前两年那么好的价钱,叫你卖,你硬是一粒都舍不得,现在好了,你等着生虫发芽吧!”
郑学泰的脸一下黑了,半句话不敢诋怼,又掏出他的烟斗来卷烟。
杨秋红坐不住了:“到底能不能帮小山?说句话!”
“莫急嘛媳妇,在想办法呢!”
郑学泰磨蹭半天,点燃烟吧嗒吧嗒,抽完,磕了烟斗才说道:“杨少爷,实话对你说,借银子的话肯定是帮不上你,这一点你嬢嬢很清楚。”
杨小山不免生气,起身要走,杨秋红说话了:“我清楚什么?我只清楚你陷在牢里还是我嫂嫂帮忙弄银子救你出来的呢!小山做了什么?你忘记了?”
郑学泰直点头:“是是是,我怎么会不记得呢?但我手里真的没银子。这样吧杨少爷,我借你三千担粮食,你把粮食卖了也是银子啊?”
杨小山道:“郑公公,粮食我有,前年的存粮都还在呢,去年的根本就没动,今年又是几千担,我卖给谁呀?”
郑学泰呵呵道:“杨少爷,这个你别急,赵家做生意,套路深得很!成都龙华行的粮仓就是一个无底洞,赵家答应了你肯定就没说的了。你打算卖他多少?”
杨小山道:“四千担新谷子。”
“为什么是新谷子?”
“郑公公你不知道陈谷子不利于存放吗?所以,你若借我黄谷,就必须是今年的新谷子,而且要明年五月翻晒一次,风车风干净保证没有水份。”
郑学泰想了想:“哎呀,他这等于是以今年的价格买明年的谷子,杨少爷,这你也敢赌?”
“我敢赌,赌我二爸的官运!如果二爸官运亨通,明年的粮价不但不会涨,搞不好还得往下落一点。”
郑学泰半天无语:“要赌你二爸的官运的话,他起码得红三年。好!这三千担黄谷我保质保量,明年给你。”
“那先说好,今后我只还你三千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