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紧赶慢赶,马不停蹄,赵子儒于黎明破晓时分回到甘孜寺。
夹马跨进王府古堡,坐骑打了一个响鼻,王府管家迎上来:“赵爷回来了。”
他汉语学的不好,口齿生硬,怕说不好,所以没有多的话。
整个王府一片安静,似乎都处在酣睡之中,没有半点大敌当前的紧张气氛。
赵子儒看看一道回来的卫队队员,下马将缰绳交与管家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啊,不是叛军杀过来了吗?怎么屁事没有?”卫队队员问。
管家笑嘻嘻的,生硬道:“赵爷不要担心,叛军让卫队全杀了,红衣喇嘛也被霍尔少爷枪杀,一个都没有留下。”
那队员吃惊不小,赵子儒却并不意外,几十把快枪,充足的子弹,有余德清、税猛和十几个税家弟子,王府卫队实力不弱。
“卫队伤亡多少?”
管家闻言,把马缰交与那卫队队员,引路的手势,请赵子儒去客厅,一边回答:“伤了五人,有两人没救回来,昨晚连夜送的葬。”
赵子儒吁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询问都死了谁,管家又道:“没想到赵爷会赶回来,他们都还睡大觉呢,折腾到凌晨。”
“刚睡下?”
“是的”
赵子儒不好问税家弟子有没有事,婉转道:“救过来的怎么样?都谁在照管?”
管家对这句话的理解有限,努力组织语言,顺便推开客厅的门:“赵爷放心,府台大人回来了,同来的还有赵将军,赵将军亲自帮他们取了子弹,现在已经回家了。”
赵子儒这下意外了:“赵将军?哪个赵将军?”
管家进屋站下了,他还真不知道来的是哪个赵将军,他只听所有人都叫他赵将军。
赵子儒灵光一动:“边军提督赵尔丰?”
管家尴尬一笑,这个,他不好确定,因为他不知道赵尔丰是谁,也没人提及过赵将军叫什么名字。
赵子儒又问:“他们什么时候到的?同行有多少人?”
“昨夜子时才到,来的人不多,二……二十个……好像还要多。”
赵子儒癔症了半拍,觉得沟通困难。
管家见他很急,更尴尬了,一指兽皮大椅:“赵爷请坐,我马上去知会顿珠老爷,你应该很快就知道了。”
赵子儒一摆手:“不必,让他们再睡一会儿。你也歇着去,我找到德清什么都清楚了。”
管家鞠一躬,引路相请。
推开余德清的房门,屋里烛光明亮,余德清税猛同榻而眠,和衣而卧。
赵子儒走过去一人拍一下。
二人醒转,赵子儒开口就问:“是不是赵尔丰到了?”
二人俱是一惊,翻身坐起,继而异口同声:“赵爷?你怎么回来了?”
赵子儒道:“废话,出这么大的事我能不回来吗?回答我,是不是赵尔丰到了?”
余德清点头:“是的,跟顿珠老爷一起来的,说是因为我们来了,所以过来看看。”
“钟颖来没来?”
余德清摇头:“没听说。”
税猛道:“赵爷这会儿要见他吗?他们住在行署。”
赵子儒摆摆手:“不着急,知道是他到了就好。大致情况我已了解了,你们继续睡,我也困得不行,睡醒再说。噢,对了,我们的人有没有受伤?”
余德清快速摇头:“没有。霍尔家伤了一个,去了一个,麻书家伤了两个,孔萨家去了一个。”
“好了,我知道了,你们继续睡。”
赵子儒说完折身出屋。
管家仍然候在门外,见赵子儒这么快出来,伸手一引:“赵爷,跑了一夜路,要不要吃点东西?”
赵子儒又一摆手:“不必,路上没少吃牛肉,他们醒来,记得叫我就行。”
“哦呀。”(好)管家应着,推开赵子儒的独立卧房:“赵爷请。”
赵子儒进屋,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自然醒,起来对着古铜镜编好辫子,找出恩特尔送的剃须刀,才要出门洗漱。
门被推开,余德清端着洗脸盆,税猛提着洗脸架进屋。
赵子儒先开口道:“怎么端到屋里来了?赵尔丰呢?”
税猛放好架子,余德清摆上木盆:“赵将军就是来会你的,他跑不了,快来。”
赵子儒呵呵一笑,一卷衣袖,拿架势刮胡子洗漱。
待他刮完胡子,税猛道:“藏人就是这样,语言不通,办事就不利,也不知怎么传的话,就把赵爷给招回来了。不过正好,歪打正着。”
赵子儒漱口,无暇接话。
余德清道:“赵爷 ,来的不过是德格尼玛家族的叛军,乌合之众,打发他们,几乎没费什么事。”
“这事儿已经摆平了,赵将军说德格土司已被击败,幸存的都在逃命,怕甘孜寺孤立无援,所以来协助德格尼玛退走的。”
赵子儒吐出嘴里的漱口水:“不会吧?我一来,他就来,这也太给我脸了。”
余德清道:“赵尔丰能来这里,证明这地方就彻底清净了,但甘孜寺对于达赖班禅来说,始终也是卫藏属地,就该是他大班禅佛光普照的范畴。”
赵子儒道:“受佛文化影响数千年的华夏古国,处处都可以是佛光普照的范畴,但佛主是天下人的佛主,佛教圣地又岂止西藏这个小范围?他,仅仅只是一个庙堂和尚而已,他也代表不了佛主。强大无耻如大英帝国的强盗逻辑都没有说耶和华能代表他们的英女皇!”
“好!说得好!政治就是政治,强盗就是强盗,反叛就是反叛!而佛主,普渡众生,他始终都是佛主,从来就不存在政治野心,任何人都不能把佛主拿来跟政治混为一谈。”
赵子儒闻言回头,门口赫然多了俩人,说话的是一个四十开外的便衣中年人,而另一个,则是笑呵呵的顿珠多吉。
中年人其貌不扬,瘦削干练,无疑就是边军提督赵尔丰了。
赵子儒赶紧丢了洗脸巾,抱拳鞠躬:“不才赵子儒,见过赵将军。”
赵尔丰拱手回礼:“一笔写个赵字,八百年前是一家,赵大少爷,幸会幸会!”
赵子儒略显局促:“将军抬举了,惶恐,惶恐。你看,我这也太贪睡了,怠慢了将军,抱歉抱歉。”
赵尔丰欸一声:“不要这样说,我可没有把你当外人,要不然,也不会从康定赶过来,更不会如此等不及地想要看到你。”
赵子儒哦一声:“那……我不客气了,只当你是我同族的长兄了?”
“不能客气,客气就不把我当赵家人。”
顿珠多吉道:“正是呢,将军一听说你来了甘孜寺,就要马不停蹄来见面,可见赵爷在成都影响不小,将军是慕名而来的。”
赵子儒呵呵一笑:“多吉大人架火烤我啊,将军军务缠身,哪有功夫搭理我,还不是因为甘孜寺上下一心,治理有方,你政绩斐然,将军要来实地考察,免得你谎报军情。”
说毕右手一个请式,恭恭敬敬道:“将军,请,咱们客厅叙话。”
顿珠多吉也哈哈笑道:“将军你看,这是我在烤他吗?分明他在烤我呀!”
赵尔丰乐呵呵的,随他二人往外走,接话道:“我在成都就听说过赵大少,总督大人可没少在我面前提到你。无奈每一次不是匆匆来就是匆匆去,总没有空闲。现在你们两家打开了这条商业通道,总督大人非常看重,专门给我写私信,要我把甘孜寺周遭清理干净,顺便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一定要让赵大少安安心心经营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