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母放下还准备打他的手,抹干脸上的泪水,看向武洮。
定定地看着他。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然后,又看向了武爹。
武爹也不再哆嗦了,一把老泪也被抹干了,看向了自己的老妻。
俩人的眼神中,没有了半点儿的光芒。
只有灰、灰败灰败。
俩人又齐齐地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时,眼里闪过了狠戾与绝决。
一只手、也同时伸向了自己另一只手的袖筒里。
站在外面撑船的武旷,偏头看了爹娘一眼,又转回视线,重新望向了远处的江面。
他一竿、一竿、再一竿,迅速撑着竹竿,让小船努力地滑向前方。
武洮还在嚷嚷、还在企图说服自己的父母。
而他高高肿起来的眼睛里,没有看到自己父母的动作。
等他看到、不是,等他感觉到的时候,就是痛、很痛很痛。
他想动、动不了;他想看看自己到底怎么了,却低不下头。
他只觉得很痛,无法消除的痛。
他看向自己的爹娘,就见他俩的手心里,都握着一把匕首、一把仍在淌血的匕首。
武洮惊了,大惊大骇。
他现在才意识到:他的爹娘、宰了他。
宰了他?宰了他……
为什么?为什么啊?
他想问,却没有问出声。
剧烈的疼痛中,他的意识渐渐涣散,渐渐沉入了黑暗。
而他爹娘手里的匕首,此时也“哐当”一声,跌落在了船舱的舱底。
武母捂着脸,痛彻心扉。
武父颤抖着双手,老泪纵横。
武旷抹了把脸,收起船竿,走进篷船的船舱里,提起武洮的一只脚,把人给拖了出去。
然后,一脚踹进了江水里。
再提起船竿,继续划船。
好一会儿后,武旷才出声对爹娘道:“‘幽冥堂’里,都是好人。我们在梁州找到的他们。当时,儿子我还迫不得已设计了他们。
可他们没计较。听了儿子的请求后,就答应了帮忙救咱们。
他们这一次,也是冒了生命危险、陪着我们,吃尽了苦头,义不容辞地回来救的我们。
就算他们知道武洮是叛徒,也没有放弃我们不管……
他们还给了我一大笔钱,还为我们制订了逃生的路线、以及日后生活的目标地。
爹娘,我们会活下来的、都会好好地活下来的。”
“娘知道。”
武母放下手,深深地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回道:“旷儿,等安置好了,你、就去找他们。
他们,是这个该死的世道里仅存不多的星光了。
这么大的恩情,咱们不能不报。以后咱们家世世代代的男儿、都要去跟随他们。
那样,你们才能真正成为爹娘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