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祖光说到这儿,犹豫了几息后,才有些紧张地道:“大人,您的新律第四条是很好。您一直鼓励女子们学习技艺、掌握自己的命运,这都挺好。
但是大人,您有没有想过……会出现罗佩琴遇到的那些情况?
像罗佩琴一样响应新律令的,要面对的困难是非常多的。首先一条:人言,就能将人给压趴下了。
再加上家里人的反对,就更难了。
而她们的夫婿,更是只会觉得非常丢脸。就算是未嫁人的,在说亲上也会非常困难。
这其实是、其实是增加了家庭里的矛盾,制造了更多的冲突。”
说着,魏祖光紧张地抹了一把额角上的汗,再偷觑了大人一眼,见大人的面色并无异常,也并不像生了气的样子。
才鼓了鼓气,继续说道:“大人,卑职知道您的出发点是好的。这些新律,也是对女子本身更加有益的。
可……男子们就感觉到他们的地位被撼动、他们也会不遗余力地反抗的。
目前,据卑职所知,国朝各地的男子与女子之间,对抗的苗头越来越明显了。
互相起侮辱性极强的团体别称、互相攻诘和谩骂,以各种方式呈对立状,矛盾真的多了很多。”
“那你自己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说实话。”
画棠听完,反问向魏祖光。
魏祖光忙不迭地回道:“卑职肯定是支持的。卑职的妻子,是续弦。她是个农妇,原本大字也不识一个。
现在,学习的劲头儿特别足。每日里都在读书和习字。
卑职以前……以往也是其他男子一般的想法,认为女子只要管好后宅、让男子们能专心致志地做事就可以了。
就比如:卑职在外忙碌了一日,回到家中,妻子就会端来热茶热饭、伺候洗漱、听话乖巧、后宅清静等等。
可现在呢?她会跟卑职吵架了……
也会要求卑职给她端杯茶、做顿饭啥的了。
看不惯、听不来的,她也会说了。
起初卑职是有些不习惯的。觉得外面是事儿、回家来还尽是事儿。太烦人了。卑职每日里在外忙碌,回到家就想闲一会儿了、轻松一会儿。
她却尽是事儿。卑职那时只觉心烦气燥,有时候宁肯睡公事房也不愿意回家,十分地怀念她小意温柔的时候。
不过慢慢地,卑职却发现不一样了。
以前,卑职说什么、她听什么;怎么说、她怎么听。
卑职是觉得舒坦,可有意思吗?没有。毕竟她是妻,又不是仆。她是卑职愿意说体己话的人,可她只会乖乖地听着。
长长久久的下来,卑职就觉得她无聊,就会想找新鲜的。
而现在呢?卑职闲了,就可以和她说说话;有烦恼了,可以听听她的见解。
我俩还能对某一件事情的看法、产生激烈的探讨,互相碰撞出共识的火花。
有意思吗?有的。累吗?累的。在外面和别人吵、回家还和她吵,令人疲惫不堪。
但仔细想想:这不也是夫妻间的相处之道吗?
就像大人您说的:夫妻夫妻,是平等的两个个体、两条完整的各不相同的生命,走到一起的。
两只眼睛还各有不同呢,何况两个人?
以往,她只需要负责听话,为卑职打理好家事、伺候好自己就行。
那是夫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