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衍脑中几乎是一声轰鸣,凭空的热意刹那间涌在身体的每一处血管中,血液叫嚣地流经四肢百骸;但是也几乎是刹那间,热意退得干干净净,独留下一阵又一阵的冷颤。
旁边的女子一脸失望,此句人尽皆知,看来她与此灯无缘了。
谁知身边这个俊朗无双的男人直到铜锣声响也没能说出下一句,到惹得女子多看了他两眼。
周清衍压根不敢看楚恒的眼睛,朝女子勉强笑:“花灯配佳偶,相得益彰。”
楚恒眼中的希冀犹如风中的残烛一点一点消失殆尽。他眼睁睁看着周清衍一刻也不想多待,逃命似地跑下了台。
女子得了灯见他还站在台上,上前道:“周公子只怕是落了第心中郁结,你追上去劝慰两句便是了。”
楚恒这才放开了手,掌心已经被掐出了好几道血痕。
男人的眼神深得可怕,如果薛文瑧在此一定知道,当初楚恒孑然一身背着一身血债时就是这个眼神。
半晌,男人方才道:“我倒是想追,只怕他不等我。”
这时女子憨厚的夫君开了口:“他不等你你就走快些,不让他走就是了。”
楚恒闻言笑起来,薄唇一勾眼潭深处却没有多少笑意。男人点点头:“你说得对,受教了。”
语罢,楚恒很快融入人群中消失不见。男人顺着人群走了一段路,见不到周清衍的身影,不多时便猜他先回了周府。
楚恒拔腿便往周府走。
楚恒心想:他爹娘大抵都是温情之人,偏偏生下他多少带些薄情寡义。少年时身边奴仆朋友众多,没见有几个入了他的眼。
看着对谁都体贴入微,实际上眼里心里全然没个人形。唯独有个混蛋玩意从几岁便像根藤萝似的缠着他,缠着缠着在他梦里飘然待了几年。
可惜他梦里的旖旎尚且没来得及实现就被嘉兴帝活生生碾成了齑粉。
按理说,周清衍这忘恩负义的家伙在他梦里该被千刀万剐,可真梦见了绳子松松垮垮地绑在他身上连个红痕都压不出来,楚恒手里的鞭子却无论如何都落不下去。
楚恒的脚程越来越快,心脏处沉闷地一声接着一声地跳:一句诗都不敢接。你若真能割舍得下,索性把我拦在周府外面。
倘若让我进了周府······就是我那么多年的念想成了真。
楚恒太了解周清衍了,此人心思活泛得可怕,表面上和和气气的实则骨子里与他一样,天生傲骨瞧不起别人。
但凡周清衍正儿八经讨厌楚恒的心思,方才不会跑,只会当众骂得他下不来台。
果不其然,楚恒进入周府与之前没有半点差别。小厮丫鬟们还是一如既往恭恭敬敬地朝他问好。
迎面撞上阿蔷,楚恒径直问道:“清衍在哪儿?”
“公子在房里呢,说是要小睡不让人打扰。”阿蔷如实道,“郎中正煎药,到时还得劳烦楚公子多费心。”
楚恒“嗯”了一声,穿过弄堂推门进屋。
周清衍侧躺在床上,被门声惊到猛地直起身:“你!”
楚恒:“阿蔷让我来喂你吃药。”
周清衍呼吸有些急促,始终低着头:“我,我自己会喝。”
这副模样落在楚恒眼里,楚恒便已经知道这人心里究竟是何种光景。男人走到床边,强硬地捏住他的下颚。
周清衍吃痛地“嘶”了一声。
楚恒迫使他抬起脸直视自己:“你当然会自己喝。怎么之前一直要我喂呢?”
“是习惯了使唤我,如今我表明了心意就觉得我不堪了?”
周清衍胸腔剧烈起伏着,下意识地否认:“不是。”
楚恒靠近周清衍的脸,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那么就是,你也心悦我。”
这句话大概是周清衍最后的底线。青年先是一愣,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猛地把他推开:“滚开!”
楚恒早就料到这一手,顺势抓住了他的手腕。两人双双倒在床上。
周清衍到底是重病之身,当年身体好时能和楚恒斗个旗鼓相当,如今双手被楚恒死死擒住。
“你也喜欢我的,是不是?”楚恒放松些力道让他不至于被捏疼,声音柔而轻。
他的十丈软红尘如今就在掌间,只等一句是就能让他活生生溺死在其中。
周清衍呼吸很急:“楚子渊!”
楚恒不为所动。
周清衍突然泄了力:“你想让我说什么?”
“说我对不起楚家夫妇,说我爱慕兄长,还是说我忘恩负义白眼狼,害得楚家断子绝孙?”周清衍哑着嗓子眼圈通红。
楚恒当场愣住。
他从未想过周清衍想到的是这些。男人放开手把他从床上捞起来搂在怀里:“哭成这样,你想要我的命吗?”
周清衍气短了一瞬,还没开口就被楚恒抱着下了床:“你要带我去哪儿?”
楚恒一声口哨叫来了犀渠,脱下长袍把人严严实实地盖住抱上马背:“带你去见爹娘。”
“见过我爹娘,你所有的顾虑,都会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