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令？周清衍啼笑皆非，小小的一队花灯竟也能玩出这么多的花样来。

这店家倒是会做生意，交钱玩飞花令可比干干脆脆地买一对灯赚钱多了。

楚恒转头看了周清衍一眼，见他停在原地没有动便又转了回来：“我玩。”

谁知店家继续笑：“爷，咱们这是对灯，只能两个人一起，您何不问问您夫人的意思？”

周大国师二十多年以来被人赞过骂过，“夫人”二字还是第一次背，满嘴的话全堵在喉咙里猝不及防憋得俊颜通红，忍不住捂住嘴轻咳了两声。

楚恒双眸中闪烁出一星半点的喜悦，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周清衍的神情——眸子中的喜悦像是兜头被浇了一瓢冷水。

男人沉默半晌，复又转过头：“罢了······”

话音还未落，只见那道修长的身影走上前来，温暖的掌心覆在楚恒冰凉的手背上。楚恒身体比脑子还快一步反客为主把那只手整个儿包住。

果不其然听见周大爷“啧”的一声嫌弃。

楚恒反倒笑起来。

周大爷可嫌弃了，嫌弃这街上到处都是人；嫌弃这店家占小便宜；还嫌弃楚恒见了灯都走不动道。

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店家瞅瞅两人紧握的双手，心里欢喜又赚了两吊钱：“二位爷，交了钱就让小的带您去这比赛场地。”

二人跟着这人一路穿过拥挤的街道。周清衍私下里嫌弃楚恒：“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楚恒如今听他说什么都觉得欢喜：“小门小户出生，多谢周小公子带我见世面。”

你这话说给楚将军楚夫人听，这二位不托梦骂你个狗血淋头！周清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店家的摊位瞧着不大，没曾想居然在整条花灯街的正中央设了个台子，大红的布铺在台子上，上面已经坐了四个人，两男两女，依次坐在两边。

周清衍见状总算后知后觉地发现想要这对灯都是夫妻，心里刹那间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去看楚恒。

后者淡定地与他对望，不仅不别扭还笑道：“如何？”

周清衍耳垂隐约泛起红晕：“赶紧上去。”

楚恒应声拉着他上台，台子比地面高出不少，周清衍没想到楚恒那么快就发力上台，猝不及防被绊了个跟头，险些一个踉跄跪在地上。

被楚恒眼疾手快地扶住腰。

周大爷又不高兴了：“都怪你！”

楚恒无奈：“嗯，怪我。”

左边那对夫妇大方邀他们坐在一起。这对夫妇一眼能看出家教极佳，女子面容婉约笑容大方，男子憨厚体贴。

“我相公一眼看上了那对灯。”交谈一番，女子叹笑一声，“我与他说更好的灯比比皆是，偏生他就喜欢这对。”

她相公挠头直笑。

饶是周清衍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儿也不知该如何接这番话。说楚恒想要这个灯，那不就变相地承认楚恒是他夫君吗？

周清衍还没开口，楚恒就已经道：“我也喜欢这对灯。”

女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自觉离楚恒远一步，只专心与周清衍交谈。

周清衍今夜仿佛时被厚实的雾气蒙住了一颗七巧玲珑心，原先敏锐的思绪如今都化作了原因，懵懵懂懂地与女子攀谈起来。

楚恒见他朝着女子偶尔点头，偶尔开口，一双晶莹剔透的桃花眼时不时望他——好似林间误入迷途的小鹿便止不住想笑。

好在没过多久店家就上前来，宣布了规则。

周清衍被原本不清晰的思绪才缓慢恢复过来：“她为何要同我说哪家胭脂好？”

楚恒占了便宜但笑不答：“题来了。”

有个小男孩儿敲响了铜锣：“今日赢花灯第一场，题为植物，花草树木皆可入诗，不限韵不限言。便从右边的公子开始吧。”

右边男子折扇一打开：“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他的妻子羞红了双颊：“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周清衍好不容易清晰起来的思路兜头又被打散：飞花令是这样接的？

想来这个赛诗已经是家常便饭。周清衍身边的女子笑道：“涉江采芙蓉。”

她丈夫愣了半天才想起下一句：“蓝泽多芳草。”

周清衍总算明白为何这比赛非得两个人参加不可。

楚恒没等周清衍开口就道：“江南红豆相思苦。”

周清衍：“岁岁花开一忆君。”

“万家灯火阑珊。”

“我隔树望山。”

······

越是接，楚恒的眼睛就越是紧张，双手不知不觉间已经握成了拳头，双眸也下意识地注视着周清衍的一举一动。

青年也不傻，他比这世间的芸芸众生都获得清醒。心里隐隐约约地升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耳垂红得滴血脸色却极其苍白。

第三轮又道楚恒接。只见男人沉默了半晌，才在最后一声铜锣声中慢慢道：“山有木兮木有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