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墙面的大石英钟座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许定鸿心里在激烈挣扎,虽然他垂着头极力掩饰自己的慌乱,但搁在膝头上无意识攥紧泛白的指节还是暴露了他的情绪波动。
宋文略慢条斯理喝着茶,也不催,就像他专心致志在品茶。
片刻后,许定鸿长呼出一口气,道:“好吧,我认了。我最后一次去孙老头家,确实不是最后一次见他那时候。我一个半月前去见他时,他还活得好好的。看到我又来提买房买地,他就把我臭骂一顿。”
“我最后一次去他家,应该是五号。那时我不知道他已经死了,过去那里没等着人,一问领居才知道。”
裴麟又看了宋文略一眼。
五号,正是吴朗遇害那天。
许定鸿小心翼翼接着说:“我听说孙老头死了,我快要气吐血了。他这块地我早就看好,连后面的规划都做好了。他死得轻松,我的投资计划全被打乱了。”
宋文略听得微微皱眉。
一条人命逝去,不指望他感同身受,他却还只惦记着他没占到便宜而恼怒?
这位老同学,冷血得让宋文略吃惊。
“你最后一次去孙老头家,发现他死了,你做了什么?”
许定鸿跟宋文略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他在心里思量,自己能说多少?宋文略知道多少?
宋文略冷声道:“许定鸿,我们能来找你,自然是掌握了一定证据的。让你自己说,是给你一个机会将功补过,你的选择决定着你的前程。”
许定鸿脸色僵了一瞬。
又是这样!
他特别讨厌宋文略这种笃定的模样,似乎做什么都游刃有余、尽在掌握中。
当年读书时大家常常被难题搞得灰头土脸,做题做得怀疑人生。宋文略三下五除二做完题,还随意扔在桌面,谁要就拿去看,真他妈装逼!
许定鸿暗暗咬牙切齿,最终都化成一脸恰到好处的笑:“老同学,你这话说重了,吓唬我呢。我能做什么?我就是当时气不过,在他屋子里翻了一下,想看看这老头把地契藏在哪里。”
“我承认我翻了他家,我就是气昏头了,就算那地契被我翻出来,没有他本人操作,我也做不了什么。最终我没翻着东西,没偷,这不算犯法吧?”
宋文略没有接他的话茬,问道:“你五号什么时候进了他的屋?”
“大概......夜里两点多吧,没翻着地契我就走了,走的时候大概是三点。”
裴麟忍不住又看宋文略。
吴朗的死亡时间是凌晨两点至四点,吻合许定鸿逗留在孙老头家的节点。
宋文略对于裴麟的小动作有些无奈,这都第几次了?
这么沉不住气,万一遇上一个会察言观色、心理素质又极好的嫌疑人,很有可能被人反向解读微表情。
宋文略侧头瞪裴麟:“你看我干嘛?”
裴麟看他神色不愉,垂头道:“看你长得帅,就多看两眼。”
宋文略:“......”
许定鸿:“......”
宋文略又问许定鸿:“你离开后是直接回家吗?有没有人能给你作证?”
“不回家,我去了附近的顶峰酒吧,在那里待到天亮才离开,不信你可以去查。”
宋文略点头,站起身说:“今天就先到这里,谢谢你的配合。”
许定鸿笑道:“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宋文略看他一眼:“你特意挑在凌晨进了孙老头家翻找东西,我们在屋里完全没有找到你的半点指纹和其他痕迹,可见你是早就做好准备才去的,不是临时起意,这是有预谋地入室盗窃未遂。这一点,过后会有民警来找你确认。”
许定鸿的笑僵在脸上,心里恶狠狠问候宋文略的祖宗。
宋文略带着裴麟往外走,许定鸿不甘心地追出来,咬牙切齿道:“宋文略,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头上的,说出来让我佩服一下。”
既然他完全没有遗留下指纹和脚印之类,宋文略怎么知道他去过孙老头家?
宋文略冷淡地说:“这是办案机密,无可奉告。”
猜也知道他大概是半夜做坏事,出门时慌慌张张,一不留心就被门板上的铁钉刮伤。他溜了,但那点子血迹却遗留下来。
许定鸿气得半死,又追下来还想问清楚。
宋文略站定,凌厉地盯着他:“老同学,不用这么热情送我下楼。过后我的同行会找你,有什么话到时再说。”
多年前许定鸿因为自卑而衍生出来的敌意,宋文略不是感觉不到。只是他过自己的日子,从不招惹这人,他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