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赵云溪的分析,沈熠也不免对于这个为曾家父子打掩护的人产生了兴趣,只是苦于目前的线索太少,而他又没有资格和权利审讯曾家父子,只得暂时将这种好奇心压在心底。
这时,芸儿低着头走了进来,轻声道:“少爷,奴婢已经将您的话转告给那位府尹大。他听完之后,也没有跟奴婢说到底有没有什么要事,只是默默地叹了口气,随后便回去了。”
沈熠听到芸儿又在不自觉地改变了自称,更是坐实了赵云溪刚才的话。这令他更是有些自责,于是冲赵云溪眨了眨眼睛。
聪慧如赵云溪哪能不明白沈熠这眼神中蕴含的意思,当即微笑道:“夫君,你先谈事,我去叫文竹,让她把早饭端过来。”
见赵云溪理解了自己的意图,沈熠很是感激地点了点头,很配合地道:“辛苦小九了,你先去吧,我马上就聊完。”
赵云溪走后,沈熠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冲着芸儿招了招手,柔声道:“乖丫头,靠过来点儿,抬起头来,我有事跟你说。”
芸儿略显拘谨地朝着沈熠挪动,在距离他还有一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小声道:“不知少爷有何吩咐?”
沈熠轻咳了一声,让芸儿有些紧张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下来,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芸儿拽到怀里,紧紧地抱着她,故意道:“好你个小丫头,还跟少爷记仇是不是?说了多少次了,在我面前不许以‘奴婢’自称,刚才是怎么一回事儿?”
芸儿也没沈熠会突然来这么一下,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可在听完沈熠的话后,她不禁有些害羞,又有些惶恐,红着脸道:“少爷,奴……我不是故意的。我看您刚才很生气,心里面一时紧张,不免又想到了以前的事,这才……”
闻言,沈熠暗自叹了口气,心想宿主以前还真是造孽,竟给这丫头造成了这么大的心理创伤,以至于他努力了这么久,还是没能将芸儿从那噩梦般的回忆中彻底解救出来。想到这里,他亲吻了一下芸儿的额头,怜惜地道:“乖丫头,刚才都怪我,我心里不痛快,不该冲着你发脾气的。我现在正式跟你道歉,你原谅我好不好?”
听到这话,芸儿心里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就要说一句“奴婢不敢”。可一抬头看到沈熠那温柔又真诚的眼神,她便当场沦陷了,双手环着沈熠的腰,声若蚊蝇地道:“少爷,自从来到您身边伺候您的那天起,我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宿命。以前不管您是打是骂,我都能够说服自己接受命运的安排。可随着您变得越来越温柔,我的心里却莫名地多了一些惶恐。我害怕自己一旦适应了温柔的您之后,又会在某一天早晨醒来看到以前的您。这种没来由的恐慌感一直纠缠着我,折磨得我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少爷这些日子以来并没有冲着我发过什么火,我才没有陷入这种莫名其妙的困局中。可在刚才……少爷,您说我是不是生病了,为什么会有这种不知所谓的想法呢?”
沈熠自然能理解芸儿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同时,他也通过芸儿的话意识到自己还不是一个情绪稳定的人,这让他有了一些自省之意。于是,他轻轻地拍着芸儿的背,承诺道:“乖丫头,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乱发脾气了,好不好?”
芸儿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对她而言,无论沈熠这个主子说什么、做什么、持何种态度,都不是她这个丫鬟能评判的。尤其是像刚才那样,沈熠向她做出了这种承诺,她可以在心里觉得很开心、很满足,却不能在嘴上说三道四。这是由她的丫鬟身份决定和自小就接受的“主仆有别”的教育所决定的。
见芸儿似乎已经恢复了先前的状态,沈熠终于松了口气,贱兮兮地附耳道:“好了,乖丫头,我们也去吃早饭吧,别让大家等急了,以免误会什么。”
“是,少爷。”芸儿俏脸通红地道。她虽然年纪还小,未经历过男欢女爱,但有关这方面的理论知识已经学了很多了,再加上沈熠此前也曾这样取笑过她,使得她早就明白了这些撩拨的话。
吃完早饭,沈熠和赵云溪等人与玄封等要回道宗的三人惜别了一番,随后各奔南北。而当沈熠等人来到城门前时,却得知曾科竟然守在这里。原来,曾科在馆驿碰了钉子后,他便直接来到城门处等候。他知道沈熠和赵云溪今天要离开白马城,而城门这里可是必经之道。当然,他之所以这样低声下气,实在是因为他不确定沈熠是真的不相信他与曾定之间的父子关系,还是说昨晚是在陪他演戏。若是前者,一切就都好说了,他顶多受点委屈;可若是后者,他就需要从长计议了。但不管是哪种结果,他都必须先想尽办法稳住沈熠和赵云溪,再向京都请求帮助。
眼瞧着躲不过去,沈熠便决定与曾科见一面。于是,他让赵云溪在马车上待着,自己则带着姜姝下了马车,脸色阴沉地朝着曾科走来。方一对上,他便毫不客气地道:“曾府尹,我没记错的话,这里是叫‘白马城’吧?你身为定州府尹,这里的庆祝集会都已经结束了,竟然还不回到首府处理政务,守在这里干嘛?”
对于沈熠这近似训斥的话,曾科却不敢表露出任何不满,反而陪笑道:“沈爵爷,下官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得知你和公主殿下今日要离开此地,特来送行。”
“是吗?那我就代小九谢过曾府尹的一番心意了。”沈熠冷笑一声道,“曾府尹,实在抱歉,小九昨晚受了惊吓,晚上又没有睡好,此刻正在车里休养呢,怕是不能与你见面了。你若是有什么想说的话,跟我说也是一样的,我会替你转达。若是没有,烦请你不要在这里逗留了,给我们让开一条通路,我们要出发了。”
“下官忝为府尹,却犯下失察和监管不严之罪,使得公主殿下受了惊吓,实在是罪不可赦。”曾科主动认罪道,“下官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求公主殿下宽宥,故而带来了一些宁心静神的药,希望公主殿下笑纳,权当是下官的一点微薄的心意。”说罢,他冲着身后摆了摆手,只见四名衙役抬着两口上好的红木制成的木箱,气喘吁吁地走上前来,将箱子放在沈熠脚下。又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恭敬地递给沈熠。
沈熠虽然没看到箱子里面的东西,但从那四名衙役吃力地表情和手里的“信”却可以判断出,箱子里面的东西绝不是所谓的“药”,更像是收买他的金银珠宝。但他也没有揭穿,反而假笑着抱拳道:“也罢,小九受了惊吓,确实也需要一些宁心静神的药。既然这是曾府尹的一番心意,我也不好拒绝,那就代小九收下了。”
“多谢沈爵爷!”曾科当即回礼道。作为当事人,他自然知道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按照他多年混迹官场的经验,只要沈熠肯收下这些东西,那就至少可以证明,沈熠和赵云溪不会对他赶尽杀绝。这样的话,他就有了更多周旋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