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唐正梅如此聒噪,贺新生怕惹得赵云溪更不高兴了,有些烦躁地甩了甩袖子,对着身后的魏城怒声道:“魏知县,还不将此人押下去,莫不是要让本府亲自动手吗?”
魏城一脸无辜地看着贺新,很想为自己说两句公道话。可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于是转过身去招了招手,叫来了随行的衙役,毫不客气地将唐正梅捆了起来。
这一番变化发生得实在太过突然,云家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看到唐正梅已经被官府控制住了,他们这才意识到出大事了。尤其是身为人子的云杰,此时脸色剧变,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局面,很想找一直协助他的三叔云旭帮忙。
然而,贺新并没有给云杰求助的机会。只见他大手一挥、袍锈一抖,公事公办地对云杰道:“云杰,你先前介绍自己时,说你是云家现任家主。那么,本府是不是可以认为,你现在已经掌握了云家的权力了?既然这样,现在就麻烦你传令云家上下大小人等,即刻到云家祖祠前集合,本府有旨意宣读,就以一盏茶的时间为限。若是有人逾时不到,当以轻慢陛下之罪下狱审讯。”
云杰本就由于其母亲被抓起来了而感到惶恐和茫然,此时又听到贺新安排给他这么一件差事,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平日里一直为他出谋划策的云旭此时跑去哪里了,人群中根本找不到其身影。对他而言,这真是一件犹如晴天霹雳一样的事。
见云杰愣在原地不动,贺新有些没好气地道:“云杰,你为何还不赶紧去传令,难道本府刚才说的话你没听见吗?还是说,你这个云家家主根本就是虚有其表,你的命令压根就没人听?”
被贺新这么毫不掩饰地讽刺了一通,云杰却是一丝怨气都不敢有。且不说贺新说的都是事情,就是凭贺新的身份,他这个一穷二白的平头百姓也不敢反驳什么。
这时,云杰注意到了其母亲唐正梅的眼神示意。二人毕竟是亲生母子,他微一思考,便明白了其母亲的意思,于是陪笑着躬身道:“请贺府尹放心,在下这就去传令,保证让所有人按时来到祖祠前接旨。”
有了云杰的保证,贺新也不再多言,轻哼了一声,吩咐魏城指派一名衙役跟着云杰去传话。随后,他一脸担心地走到沈熠身旁,看向赵云溪道:“公主殿下,刚才没伤到吧?以下官之见,还是让人先将此处打扫一下,殿下再祭拜吧?”
赵云溪摇了摇头,吩咐道:“贺府尹,不用这么麻烦了。麻烦你命人找一把扫帚,一只鸡毛掸子和一面干净的湿帕子来,我等下有用。”按照她的想法,今日之事结束后,她就要大张旗鼓地将母妃的灵位安置在正厅中,让所有得利于母妃的人恭恭敬敬地给母妃行祭拜之礼。等明年清明时,她会亲自将母妃的灵位移到子爵府的家里供奉。尽管这件事她还没有来得及与沈熠说,但他却知道,沈熠一定会同意的,诚然,这样做并不符合规矩,但她也不在乎了。母妃是因为生她才不幸薨逝的,可她这么多年却没有尽到做女儿的孝心,于情于理,她都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至于云家,这些因为母妃才活得人模狗样的人,竟然这样对待母妃的灵位,她绝对不会再让母妃留在这种地方受委屈的。
贺新应了一声,默默地退回原位。说到底,这些都是云家人内部的矛盾,他这个外人实在不好多嘴。就算赵云溪今日将云家祖祠给拆了,他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沈熠此时注意到赵云溪的心情平静下来了,他这才抽出空来,转头对姜姝道:“姝儿,去看看那包裹里装了些什么,千万要注意安全。”
姜姝点了点头,抽出宝剑走到门口,小心地挑断包裹的结,结果只有一沓纸和几封信来,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见没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她这才放心地俯身捡了起来,抖了抖上面的灰尘,交给沈熠道:“少爷,里面只有这些,没有其他的。”
沈熠扫了一眼,目光很快便被一封信上的“夫人启”四个字吸引住了。直觉告诉他,这封信绝对与唐正梅有关。于是,他也顾不得什么“窥探他人隐私是不道德的行为”之类的教育观点,毫不犹豫地打开了信封。
这封信的内容很少,主要说的是写信人知道了“夫人”的某个秘密,让“夫人”给他十万两银子,并送他的妻女离开云州府,否则他便要将这个秘密告诉老爷和知县魏城。至于这个秘密什么,信里并没有提及,或许是为了避免走漏消息。
沈熠看得一头雾水,随即拿起了其他几封信。令他奇怪的是,这几封信的信封上面一个字都没有,只有一朵红梅花。或许是受到之前的心理暗示的影响,沈熠下意识地就将目光转到了唐正梅的身上。随即又收回目光,认真地看着剩下几封信。
这几封信同第一封信一样,依旧没有落款,但根据行文的语气推断,应该是所谓的“夫人”写的。而令沈熠头皮发麻的是,这几封信里面的内容实在是不合人伦。一封是命收信的人去一个名叫康乐坊的地方杀一个刚出不到三天的男婴,又一封是命收信的人将一个名叫“紫玉”的青楼女子嫁给某个换了花柳病的落魄书生为妻。他越看越对于这个“夫人”的手段感到心惊,故而索性将剩下的几封信收了起来。
随后,沈熠翻开那一沓纸,只见最上面的是三张地契和两张房契,看地址都在曲硕县本地。另有十来张纸,似乎是某个人写的要了亲命了,如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在某个地方以何种手段做了怎样的一件令人发指的事。他简单地翻看了几页,发现有两页的内容竟与他刚才所看的信里面的内容非常吻合。他大胆地猜测,这份证词应该是那个奉了所谓“夫人”的命令,做出了一系列丧心病狂之事的人写的。那人应该是察觉到了危险,或者是过不去自己的良心那道关,这才将这些事和那些要命的信留了下来。只是,他好奇的是,这些很危险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间供奉云昭训的灵位的房间中呢,而且也太容易暴露了。
就在沈熠沉思之时,贺新上前回禀道:“公主殿下,你要的东西已经送来了。”
赵云溪转身看了一眼贺新准备的东西,点点头道:“贺府尹,多谢你了。”这声谢她是发自内心的,而不是客套话。
沈熠这时也随着赵云溪转过身看去,只瞧了一眼,他便知道赵云溪要做什么了。于是,他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姜姝,让姜姝替他保管着,而他要先去帮赵云溪了。
“小九,这些事让我来吧,你在外面等着。”沈熠卷起了衣袖,又将衣服的下摆塞在腰带中,随后主动地接过扫帚,体贴地道,“当然,我知道你是想为云昭训尽尽孝心,不过,你我夫妻一体,我也心疼你。打扫灰尘、清理供桌的事还是由我来做吧。等到了擦拭灵位时,你再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