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好不容易甩脱身后的傀儡,马车一路平稳行驶,连雨势也渐渐停了下来。
银汐这会支撑不住,已经靠在那琛的怀中昏睡过去,那琛一动不动,双眼牢牢盯住她,唯怕她有什么闪失。
云梨经此一劫,同样是疲惫不堪,她倚在那琛背上,大脑放空,双眼晦暗无神。
老将扫了他们一眼,低头看见被捆缚一旁堵住嘴的小毛贼,忽而心头火起,抬腿就往他身上踹了两脚,低声怒骂:“野小子,差点害死我们。”
入了老将安身的叶水寨,他当先跳下车来,将那琛三人唤醒,又毫不客气地一把将小毛贼丢在泥里。
这才转身顺着棕马的鬃毛,怜爱道:“好马儿,还是老朝靠得住,那个老还么……”
他顿了顿,又自嘲似的喃喃低语:“唉……且看它在外面能不能活下去了。”
折腾了一夜,众人伤的伤,累的累。
这会天光微亮,正是寨子里村民日出劳作的时候。
老将昨晚一夜未归,同僚两人都未肯睡,叙了一夜家常,围坐在灯下等他。
这会见他驾着马车,带了几个来路不明的人回来,还是这副狼狈模样,都很是吃了一惊。
身着灰衣的老兵走来,把老将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大手一拍喝问:“要你去巡寨,你怎么搞得像打了一仗似的?”
另一老兵耳朵不好,听了这话立刻磨刀而起,气势汹汹道:“家国有难,匹夫有责,哪有仗打?”
老将被吵的脑仁痛,他将耳背老兵一推,遥指云梨等人道:“弯羊寨出大事了,我们也是死里逃生,我看那女娃娃不好,先让他们安置下来,让郝倚看看,稍后我再把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你们。”
叶水寨是南荒最不起眼的村寨,这里没有骁勇善战的强壮首领,也没有德高望重的巫医,唯一的大夫郝倚还是早年间老将强行留下的。
这个村寨有南民有汉民,通婚不忌,虽有各自的信仰,可也不妨碍他们的生活习惯。
云梨等人一路上所遇村寨,不是排挤他们就是驱赶他们,这会被友善对待,一时之间还有些恍惚。
郝倚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医者,身边一个八九岁的女娃扶着,一老一小进竹楼后,郝倚仅看了银汐一眼,连坐也没坐,直接就开口道:“毒素蔓延全身,都这样子了,还怎么救?”
一句话毕,惹得云梨和那琛两个都通红了眼眶。
老将很是不满,吹着胡子道:“这是什么话?你那个针不是很厉害么,你给她把把脉,扎扎针。”
郝倚与他说不通,两人相识了小半辈子,他知道若是不照老将说的做,今日也是走不出这竹楼的。
于是叹声气,极不耐烦地,从医箱中掏出针囊,连把脉都省了,而是先探了探银汐的脖颈,又翻了翻眼皮,确认她还活着后,这才拿出银针开始找穴位。
扎过前两针,第三针还没来得及扎,就已经看见前面的两根银针从针尖到针尾全部变成了黑色。
郝倚大吃一惊,禁不住喃喃道:“我行医多年,从未见过这样多的毒素,这女娃是被人把毒药当汤汁灌么?”
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却戳中了云梨和那琛的心。
那琛无法出声,只是哭得厉害。
云梨跪在银汐身边,从她随身携带的骨瓶里倒出两粒丸药给郝倚看,“大夫,这是解毒的丸药,如果日日都吃,还能不能救她?”
郝倚接过药丸放在鼻端闻了闻,又问:“她上次吃这些药丸到现在过了多久才毒发的?”
云梨一颗心浸过寒泉一般,哆嗦着嘴唇道:“不到半日……”
郝倚见她还算清明,盯着她默然半晌,直到她渐渐缓过一些后才郑重开口:“姑娘,不是我不救,而是你妹妹的病情已经病入膏肓。你的解毒丸那会只撑得半日不到,如今再吃也是无济于事。油尽灯枯,便是巫医的碧芒蛊虫也无力回天。”
云梨揪着碎衫,望着他道:“她是仡佬族圣使,我们在绛青村的时候,巫医让我们送她回仡佬族,她还没走到,她不能死……她不能死……”
说到后面,云梨已经有些跪坐不住,一路的疲于奔命,一夜的雨打风吹,这会伤心过度,竟是差点晕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