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梨被找到时昏迷在玉林泉边的花海中,她的左手骨折了两根手指,躺在花海里奄奄一息。
她企图杀害龟甲的全过程都被隐在密林里的那个人看见,只是那个人不能相信,不能相信这就是云梨。
她醒来已是两日后,彼时又累又困,睡饱后睁开双眼,没想到瞧见的第一个人是鱼姝。
鱼姝毫不掩饰脸上的嫌恶,她将干净的衣衫抛在巾帨架上,捂住鼻子开口:
“你的伤都黎已经替你包扎过了,醒了就赶紧去洗个澡,臭死人了,整个屋子都让你熏臭了,傀儡都没你脏。”
临出门前,鱼姝又补了一句:“家主命你沐浴完后穿上红罗衣去见他,你和龟甲互相残杀的事他已经知道了,龟甲受了不小的惩处。至于你么,兴许家主看见你穿上这红罗衣,待会不至于对你太过狠厉责罚。”
鱼姝走后,云梨艰难坐起,她的左手用木板固定住了,动弹不得。
泡入滚烫的热水中,云梨的心神逐渐恢复。
视线凝聚在巾帨架的红罗衣上,云梨揉着额头,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经历的杀戮太多,红色就格外刺眼,她厌恶这种红色。
沐浴完穿好月白中衣,云梨静坐镜前,仔仔细细一绺一绺梳着青丝。
三千青丝梳毕,镜中人变得陌生又疏离。
发丝水分未干,她用案上的玉簪斜挽垂髻,扯下架子上的红罗衣,贴着身子仔细穿好。
最后,她重又系上那个小巧的骨瓶,冰凉的温度传递掌心,两两皆寒,一丝温暖也无。
她垂下手,推门而出。
山间清风扑面迎来,发丝在风中变得湿润半干。
竹楼间,红罗衣穿梭摇曳,裙摆的红白渐变处,宛如一朵艳丽盛开的山茶花。
入了小院,林唁并不在。
竹门敞开着,檐下的石瓮中盛满了前日的雨水。
她左右环顾一周,正欲离开时,忽然瞥见屋内的一个身影。
那一瞬的恍惚,让她只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云梨鬼使神差进了竹屋,看见竹雕屏风后面立着一位窈窕女子。
衣料发饰都与她一模一样,只是未曾动过,显得格外诡异。
云梨按捺住狂跳的心口,犹疑着踱步过去,视线落在美人的耳垂玉石处,接着是如云青丝,脸颊细腻敷粉般……
恍然间,云梨惊愕中脚下一软朝后仰去,那是张人皮面具。
是她的人皮面具。
五官未曾清晰刻画,却已有了大致初成的模样,与她极为相似的脸。
林唁从屋外走进,他似乎没看到云梨惊惧的表情。
自他进来,视线便一直围绕在这具傀儡身上。
他启唇,声音都带了几分笑意:“多像啊……”
他低喃着,复又打量了一遍云梨的模样。一个活人,一具傀儡,相似的五官和发型,一模一样的红罗衣,傀儡简直就是云梨的翻版。
不,亦或说,云梨就是美人傀儡的翻版。
他步步走近,云梨退无可退,她的脊背抵在冷硬的桌角,右手扶住边缘。
“她是谁?”
“一个故人。”林唁平静至极。
“你留我性命,就是为了把我制成像她这样的傀儡?”
林唁轻笑:“我找了数年才找到与她极为相似的躯体,只可惜面容完全不似她,直到那日在泉边看见你,经年的模样才终于慢慢清晰。”
他似乎有种道不清的爱怜,“制成傀儡那样的死物有什么意思,当然是活着更有趣。”
云梨不明白:“那你要对我做什么?”
她瞳孔皱紧:“你……要把我的脸割下来?”
林唁转身,重新端详起他亲手制作的美人傀儡,“从前的确有想过这个办法,但是我说过,你还有更大的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