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游而下,江潮终平。
云梨在江中浮浮沉沉了三日,最后被浪卷上一截横木。
肺里无数次呛满水,又无数次被她无意识咳出,到最后人也彻底没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她人已平躺在浅滩之上,视线模糊中,一名青衣女子蹲在她身旁,臻首娥眉,巧笑倩兮。
“我看你在水中浮沉三日,一路追随下来,还以为你不会醒来了。”
云梨艰难起身,“我在地狱吗?”
清芜摇头:“人间远比地狱残酷。你还活着。”
她既然还活着,就意味着林唁还未死去。他不死,她就只能苟延残喘。
意识清明后,那些人的声音又在她脑海中响起。
云梨捂住胸口站起,望向远野禾田稻米,村落林立,那样的宁静美好,却没有任何一个角落是属于她的。
“多谢姑娘搭救,就此别过。”
她踉跄起步,清芜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我曾见过一面,你可还记得?”
云梨茫然回首,清芜缓缓道:“那年山涧石边,你汲泉煮粥,曾听到一阵箫声。”
她转着手中长箫,微微一笑:“那人就是我,我名唤清芜。”
“你似乎认识我?”
“我跟着你很久了,直到你们三人进入南荒,两年后,我等到你从南荒出来。”
“为什么?你究竟是何人?”
清芜望着她,认真道:“只是一个普通人,不过是人间的一粒尘埃。云梨,既然你无去处,不如随我走走罢。”
说完她朝前走了两步,静等云梨回答。
云梨没有去处,所以并未拒绝。
她跟上清芜的步伐,拖着躯壳往山中林径小道走去。
山间温度适宜,阳光舒适。
隈隩蜿蜒,绿竹猗猗。川渚清浅,菰蒲悠荡。
一路上,清芜的话并不多。
云梨百事不问,只是随她而行。
行至午间,两人来到一方清幽花径处。
清芜站立不动,望着她道:“这之后的路便又要你自己去走了,有故人等你。”
云梨懵然:“什么故人?”
清芜将她身上破败的红衫褪去,亲自为她拢上一件月白衣衫,轻笑道:“还是清丽的颜色衬你,去罢。”
云梨朝前行了两步,回头时,见清芜还立在原地目送她。
她忽而开口:“缑氏美人图上的女子,是你吗?”
清芜只是浅浅一笑,什么话也不说。
云梨便重新回转过头,夹道上的莹白小花擦过她素洁的衣衫,指尖偶然触碰到那丝柔软,让她的身子不再那么难受了。
她晕沉着再次回转过头,小路的尽头山雾缥缈,清芜早已不见了身影。
仿佛那个青衣女子的出现,只不过是她的幻想而已。
云梨拾阶而上,终在半山腰看见一座青林掩映的茅草小屋。
恍惚中,云梨觉得有几分熟悉。
扣响半掩竹扉,一老者推门而出。
“澄老?”云梨压抑着声线开口。
眼前的老者依然拄着一根挂了酒壶的拐杖,十年过去,他仍是鹤发童颜的模样,似乎岁月并未在他身上刻下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