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杞并未将云梨的下落透露给任何人,甚至直到云梨等人前往邯山堡,她都再未见过班杞。
仿佛昨日只是惊惧一梦,抑或是心内对林唁犹存的恐慌所产生的幻觉。
邯山堡外从未这样热闹过,彼时天下名士首领还未到齐,两个城门就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
各个馆驿路口围有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盘查的十分严苛。
云梨心中端着紧张,好在朱志峯应对得游刃有余,这才有惊无险混了进去。
再回首时,云梨看到仡宿尔和仡宿丹在他们身后,同样接受盘查,只是没有那般严苛,不过是走走过场。
入了邯山堡内部,所有人都必须卸去兵刃。
云梨舍不得她的银玉匕首,却又无法瞒过守卫,只得随他们一道将银玉匕首放在了外面的武器架上。
一道道繁琐的流程下来,待进了石堡内部,外面早已是夜光浮波,星月交辉。
厅堂里歌舞升平,乐声阵阵。
众人都在庆祝着打败傀儡的喜悦,这场有史以来最难打的仗,他们不但胜了,还赢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云梨看到三军首领坐在一起觥筹交错,欢宴畅谈。那样纸醉金迷的平和场面,让她差点忘却他们实际才是不共戴天的死仇。
主厅除了三军首领,坐着的都是些极有声望的将领谋士。文如辞风、赵经赋之流,武如韦震、谷梁氏之辈。
若是谢洪还在,韩星年的身边必当也有他的位置罢。
云梨自从看到他,视线便再也移不开。
宴会酒席之上,他果然是最受佳人丽姝青睐的那个。
文臣武将也极爱找他攀谈,他被人邀酒,左右逢源,仍是那个跳脱不羁的模样。
同样有大胆的婢女不小心将酒泼洒在他身上时,竟也敢拿巾帕替他娇笑擦拭。
可他似乎浑不在意,左手拂去侍女的手,右手接过褚玄等人递来的美酒。
酒过数巡,最后倒是褚玄先红着脸离开了席位,看那脸憋得紫红的模样,大概是要出去吐一回才能缓过劲了。
韩星年是个喝酒不红脸的,云梨知道他酒量好,可也知道他是难受的。
沈临佑身边有韦震、谷梁枫挡酒,霍炀身边有贾腾、彭翼之流。
而他身边,只有吵闹无休的莺莺燕燕和满脸谄媚的士卒宦官。
朱志峯看到她的脸色,以为她是不悦那些女子对韩星年上下其手。
于是他轻咳了两声安慰:“主君自有分寸,夫人万莫生气。”
云梨懵然中看了他一眼,反应过来后淡笑摇头:“我只担心他喝多了酒,待会胃里灼得难受。”
朱志峯便道:“这个无妨,宴席后厨一般都备有热好的解酒汤,待宴席一散就会送到各自将领的院落里。”
约摸又过一二时辰,云梨在朱志峯后面站的双腿麻木,这大半日来未曾坐下休息,她双脚疼痛,就连腹部也开始坠痛起来。
好不容易挨到宴席结束,韩星年在那个不小心泼洒了酒酿的婢女搀扶下走了出来。
朱志峯等将上前迎接,他往后厉声道:“廖安,还不快将主君扶去安歇,仔细着伺候!”
云梨先是愣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朱志峯在叫她,于是忙挪着快要抽筋的腿肚子走了过去。
乍一扶上韩星年的臂膀,一股幽香掠过鼻端,他愣了一瞬,随即就把手搭在了她细软的腰肢上。
云梨一惊,偷偷侧目看了眼他,也不晓得他是醉着还是下意识举动。
所幸散席人潮众多,除了几个相熟的将领说着话,也没人注意到他们这里。
朱志峯等人护送韩星年她们到了院落门口,看到云梨与那貌美婢女一左一右进了厢房,朱志峯便朝廖安使了个眼色,自己则另外安排了人手轮班值夜,这才放心去了隔壁院落小憩。
到了厢房,两人先是将韩星年放在隔间的软榻上,而后云梨就去给他倒醒酒汤。
谁知回来的时候,便看那婢子已经驾轻就熟地开始给韩星年脱靴宽衣,韩星年则倒在榻上晕晕沉沉,半点反应也没有。
云梨突然就恼怒了,敢情他方才的举动还真是无意识的行为。
她将汤碗往旁边一撂,正要冲上前制止婢女的举动,却见有人比她还快一步上前。
廖安把她往暗处推了推,迎上前对那婢子喝道:“大胆,谁许你伺候我家主君的?”
婢子娇笑道:“韩少君酒醉烧心,奴婢自是要服侍妥帖的。”
“用不着你,出去罢。”
婢子望了望他,又看了眼隐在暗处女扮男装的云梨,调笑道:“你们两个大男人如何有奴婢服侍的细致入微? 韩夫人不在,也不能总叫少君没个贴心的人暖枕守夜呀。”
廖安简直讶然于她的厚颜无耻程度,于是收了宽和态度肃容道:“你既这么耐不住寂寞,外面的兄弟倒也能陪你开解开解。”
话都说到这份上,那貌美婢女果然发了怒,竟直接当着他的面斥责:“你知道我是谁么!胆敢这样作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