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西南绕行的这一路上,韩星年等人都极不顺利。
签订协议的前一晚,有婢子拿着丸药进了韩家院落,这是许多人都看见的。
韩星年因私人恩怨杀了公孙汕后,霍炀当众喝了毒酒暴毙,于是残杀天下名士的恶名,也全都落在他身上。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沈家步步设下的圈套。
霍家步入圈套,性命尽丢;韩家步入圈套,身败名裂。
而沈临佑作为第一个提出三军休战的首领,揽尽盛名。
他一贯是锐意图治、礼贤爱民。霍炀名声本就不好,对于他的死,百姓们倒无多少惋惜。可韩星年兵行险招,却让所有人意外。
他虽没有霍炀那样暴戾凶狠、恶名在外,却也不是什么好贤求治的人,他要美人不要江山,注定做不了君主。
由此看来,沈临佑更是明君的不二人选。
休战兵变后,他并没有急于求成地大兴土木、明定尊位,反而是从容不迫地处处以百姓为先,沈家所到之处,必是体察民隐,整饬纲纪,一扫数年来战乱留下的人为祸患。
百姓一旦过上安稳日子,便会对战乱时的日子愈加深恶痛绝。
不管首领是谁,目的为何,只要发动兵变,必然是百姓们首当其冲要指摘攻击的对象。
时间流逝一天,沈临佑的地位便巩固一天,韩星年的处境就愈危险一天。
如今,沈临佑的军马在四方打探他们的下落,并趁此机会联合各部对韩星年围堵绞杀。
而对韩家军,却是秉持“缴械者,既往不咎”的政策。
众人离开泌城不过三日,便接连听到韩家属地降于沈家的消息。
韩家军军众愈少,军士心中的负担就越重。
韩星年强撑着一口气,认真审视起身边的人来,能够完全信任的人有多少,已经暗自移心的人又有多少。
夜间扎营时,云梨一人在营帐中安歇,韩星年强撑着,她也同样。
她身体疼痛,却只能默默忍受,韩星年已在中军大帐待了大半夜,整片营地鸦默雀静,除了帐中的喁喁私语,再听不到其他。
这样沉于深渊中的寂静,云梨还是第一次在韩星年的帐中感受到。
至后半夜,她半睡半醒间,忽然发觉有人进了营帐。
她人还未睁眼,倒是先感到一阵柔和的烛光散漫过来,接着便是一只冰凉的手贴上她的额头。
云梨秀眉微蹙,伴随着冷汗睁开双眸,就着昏暗的光线,她有一丝不确定,“阿柳?”
莘柳将烛台放下,一手执起她的手腕搭脉,过了半晌才说:“你如今身子很虚,不能再赶路了。”
云梨挣扎着起身看她:“你什么时候来的,仡宿尔也来了吗?”
莘柳点头。
云梨侧耳聆听,外面果然比先前吵嚷不少,可她因为精神不济,竟丝毫没有察觉。
“如今外面形势如何?”
莘柳一张玉颜隐在昏昧中,却是迟迟没有开口。
云梨叹气:“你说罢,大风大浪我已经历不少,还有什么受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