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有孕了?”赵经赋刚进中军大帐,还没来得及落座,就朝韩星年走去。
“嗯……”
赵经赋凝望了他半晌,似在辨别着他的情绪。
韩星年被他盯得发毛,一句“怎么了”还未出口,便被他抄起鞋底板往身上打来:
“混帐东西、混帐东西!未得到前,心心念念要与云姑娘成家立室,如今好不容易俘获芳心,你又不好好珍惜,我今天打死你,免得你日后先将我气死!”
“阿翁!”韩星年也发了怒:“我哪里不珍惜了?”
“你珍惜?你珍惜还让夫人拿掉孩子?你如今都要而立之年了,韩家有个后多么不容易,你为甚不要你自己的亲骨肉!”赵经赋越说越气,须白的胡髯都跟着抖动起来。
韩星年面色青白,梗着脖子吼:“我有苦衷!”
“什么苦衷?”赵经赋撸起袖子,正要扬手时,忽而止住动作,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嘶——莫非……莫非这不是你的亲骨肉?”
韩星年气急败坏:“这当然是我的亲骨肉!”
赵经赋闻言,将手里的鞋底板打得啪啪作响:“那你究竟有什么苦衷,你今儿要是不说个明白,我拼了命也要送你去见老主君!”
韩星年烦不胜烦,只得道:“战乱时期,众矢之的,成人尚且生存不易,何况一个孩子?”
“放屁!”赵经赋骂道:“照你这么说,那战乱十四年,人人都别生孩子,直接灭绝算了!简直胡说八道,孩子生存不易,那你不是还有个小凤凰?这又怎么算?
亏你还是韩家主君,手握上十万大军,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保护不了,算什么男子汉?”
赵经赋见他不说话,继而又劝:“你对韩家有责不假,可如今云姑娘身心全都交付于你,你对她难道就没有责任?”
韩星年垂首,咬牙吐露:“若这孩子是个畸变怪胎,还会反噬母亲身体,又该如何?”
赵经赋没有想象中那般惊讶,他沉思片刻道:“若是胎儿不康健,那也是命数,若是好好生下来,不管他是什么样子,都是韩家骨血。
再者你有巫医在侧,我会让闻远也随侍夫人身边,尽量保全她的身子。如若不然……”
他叹声气,哀戚道:“将来时局如何都是未知,倘若不顺,你难道要与云姑娘在彼此离心中度过最后的时光?”
·
簟凉萧疏,别院深深。
来到楚洱郡,总算有一件让云梨值得高兴的事,那便是见到了小凤凰。
不知道是不是一个月不见的缘故,她总感觉小凤凰和阿吉长高了不少。
夜里,小凤凰依偎在她怀中,十分好奇地摸着云梨的肚子,“阿娘,真有小宝宝在你肚子里呀?”
“是呀,”云梨注视着她的神情,问:“小凤凰想要一个弟弟妹妹吗?”
“想啊!”小凤凰不假思索:“先要个妹妹,再要个弟弟吧!”
云梨眉眼弯弯:“为什么呀?”
“因为妹妹长大后肯定会帮我,弟弟长大后大概会帮阿吉吧,哎!我现在根本打不过阿吉了!”
瞧她摇头晃脑的小苦瓜模样,云梨忍不住噗嗤一笑:“阿吉是男孩子,比你还大两月,打不过也不要紧,待将来……”
她原要说待将来韩星年多教她一招半式,兴许就能打得过了。
可是话到嘴边,硬生生咽下未说。
小凤凰却自然而然接道:“等爹爹回来了,我肯定就能打得过阿吉了。”
提起他,小凤凰才噘起嘴眨巴着眼睛问:“阿娘,爹爹什么时候回来看我们呀?”
韩星年若是回来,定是莘柳配好滑胎药的时候了。
云梨眸色晦暗,她如今只知道莘柳还缺好几味药材始终未能寻到,如今孩子已有两个多月大,再耽误下去,恐怕已不能药流。
小凤凰未注意到她的神情,只掰着指头算:“还有十日便是我的生辰了,阿爹会回来吗?”
“或许吧……”云梨不愿多说。
仲夏之末,暑热难消。
云梨曾许诺要给小凤凰一个热热闹闹的生辰,亲眷虽少,花厅却早已布置一新,摆放的都是孩童们最喜欢的布偶、木艺玩具之类。
云梨这段时日嗜睡乏累,一天里大部分时候都在睡觉。
午后时分,云梨身子有些不适,莘柳拿来的汤药她也不敢喝,只能一个人硬抗着。
小凤凰趴在床头,贴着云梨的肚子轻声说:“小宝宝,你不要欺负阿娘哦,她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人,只要你乖乖的,待你出世后,姐姐把所有的小白兔都给你。”
云梨的鼻子忽然有些酸,原来除了她,还是有人喜欢着这个孩子。
她摩挲着小凤凰的小手,却是说不出话。
小凤凰看到她流泪,不期然眼睛也红了起来,“阿娘……你是不是和爹爹吵架了?”
云梨不明白她是如何知晓的,莫非孩童的心思也这样敏感?
这段时日她总觉得自己已经隐瞒得很好,但是当下听到小凤凰这样问的时候,心里愈加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