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弯月高悬于夜幕,星辰汇聚成蜿蜒河水流淌其侧。
化为暗影穿梭在黑夜中的林思思倏而出现在往生堂门前,在临近崖壁的扶手前站定。她悄无声息地融在夜里,嘴唇微抿,浑身没有散发出半点气息。
她将目光随意的投向远处,并未刻意在观察某处,更像是借由这个动作来隐藏起自身的一些情绪。与此同时,从刚刚的[包庇]行为而产生的阵痛,也在灵魂深处不断提醒着,警示她的莽撞。
吱呀——
身后原本紧闭门窗的房屋忽然卸去所有防备,一双手将木门打开又合拢,从其内走出了一个高大的人影。身着棕色长衫的男性踩着沉着的步伐来到了林思思的背后,棕金色的眼瞳微微亮着,在这月色并不算明亮的角落中,很是显眼。
“这样做,他终会恨你。”
低沉却很有安全感的嗓音自林思思的身旁响起,钟离明明并未在场,却好像将一切都纳入眼底,自如的说着此举的后果。
少女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原本望着夜景的双眸稍许偏离,随着头部的偏转而更贴近身边之人。她的嗓音有些沙哑,好似刚刚着实累的不轻。
“他是该恨我的。”
清冷的语调幽幽荡起,林思思那倒映着繁星的红眸眨也不眨的看着挺直身板站立在一边的钟离。关于白术未来的心境,她并不奇怪。不如说遭遇了那种事却提不起半点恨意的家伙才是不正常。
只是她这个自认为真诚的话语,听在钟离耳中却颇有些抬杠的意味。后者瞥了她一眼,
“...但你大可视而不见。此种念想自会在时间的侵蚀下消失殆尽,又何必做此一遭。”
“可先生也知道,白术是他师门百年里,最为贪心,也最有大义的一个。不然先生就不会准许他在璃月港建立不卜庐,也不会默许他在城内使用些特殊力量去救那所谓的[当死之人]。
如果就这样看着他去一点点消磨寿元,再胡乱的试探生死法则,最终的结局…先生也应当猜得到。”
林思思并未有丝毫动摇地对钟离表达着自己的意图。她明白,这些事身为最为古老的尘世执政的钟离,肯定都是知晓的。但也恰恰因为这样,现在掌握了权柄的她无法再像对待寻常生灵那般淡然从容。
即便她为白术试图操纵生死之事感到恼怒,但也只是因为她看到了白术看不到的世界,明白有些东西,凡人就是不能去触碰。而在听完了白术师门那些事后,林思思体内位格更高的[生命]就开始蠢蠢欲动,她无法抗拒来自一个平凡生灵的大义和善念,更不愿意看他最终因触碰了禁忌从而凄惨死去。
于是在翻译那些古籍的时候,她便兀自替所有人做下了决定。
“他以崇高的理想触碰规则,我便许诺他奢望的长生,仅此而已。”
少女…不,此时此刻心念坚定的林思思,已然正式踏入了神明层次的门槛。知晓今夜这翻天变化的钟离,忽然深深的叹息一声,似有无奈地回眸看向面色苍白的林思思,
“仅此而已?你将白术的寿数以契约为媒介与自身捆绑,赋予了他神明眷属的能力。从此以后,白术每次使用寿数换取病患康健时,所产生的一切后果皆由你这个‘主人’承担!”
已经不知多少年未曾有过这种无可奈何心情的钟离,说话的口气同样是林思思从未听到过的凌厉。犹还记得很久很久之前,他也经常用这样的语气和若坨交流过很多次,不过每次的结局都是放弃说教直接出手以理服人。
今夜之事若非林思思使用了当初被赋予的契约权柄,恐怕连钟离都无法知晓这混丫头又做了什么好事。
林思思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来这往生堂门前,省的大晚上的先生还得跑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