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桑冷不防又被触到逆鳞。
“都在胡说什么,既然我这个寡妇能放灯祈福,天下所有寡妇都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有几个老古板倚老卖老,立即不干了。
“东子娘你跟她们怎么一样,快别说了,叫这几个克夫的都回去,东子娘领我们上山吧。”
林桑脸一沉,指着其中一个就开骂。
“你要这么说,我记得你家媳妇也急病没了,我能不能说你克妻不详,以后不配住在村子里?”
“啥?”那人被骂了一脸,完全反应不过来。
“你——你这是胡说,哪有男子不详一说?”当众被女子辱骂,看他样子都快绷不住。
“都是没了另一半,你硬要说人克夫,为什么不能有克妻?既然大家属性都一样,有什么不同?”
林桑气得还要开火,左右胳膊突然被拉住。
这是小川的寡婶,也是王二田的寡母。她巴不得把自己缩到隐形:“大嫂子,我就不去了吧,我……我怕害大家求不到雨……”
她这样的人,生来就跟福气不沾边,求雨这样大的事,总不能因为她弄砸了。
“是啊大嫂,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可是——别为我们争了,我们不能害了你。”
说话的是钱家一位年轻媳妇。
她嫁过来不久就做了寡妇,几乎是人人嘴里的“丧门星”。
幸而婆母不算刻薄,看在她为家里生下一个遗腹子的份上,没有常苛待母子俩。
可村里人的异样目光就已经足够了,她自觉不详,在婆家不敢多说多动,也不敢回娘家。平时缩手缩脚活着,活成了村里的小透明。
林桑明白了,原来她们自己先觉得矮人三截。
怎么会这样?
前朝明明是有女帝的,那还是一个民风相对开化的时代。但要让食物链顶端的男子承认女帝做到了父权顶端也相当不易。
那些年性别极度对立,刮了十几年腥风血雨。
最后这阵风刮过去了,世人会记得那个奇女子,但承认的也是她一人而已,而不是女性这个群体。
林桑的野心比女帝大。
她的目标不是一个人攀登峰顶,甚至也不仅是女性群体。
她要翻天,要让天然的弱势群体跟常人一样活着。他们不应该被荼毒,应该从时代中觉醒过来,跟着林奶奶一起翻身奴儿把歌唱。
这不就是最好的契机吗?
“二田娘,小云娘,你们别听这些野人胡说,为村里祈福,是所有村民的义务,也是责任,没人有权利剥夺。”
她说着横了那几个老古板一眼。
“我们大家都是一样的人,谁要再胡言乱语,那就是他自己不合群,以后村里的任何事,我都不欢迎他参加。”
这话说得相当重了,钱二钱三又围上来力挺自家大嫂。
“听见没有,我大嫂的意思,就是我大哥的,也是我们全家人的意思。”
意思是谁跟他们家作对,就要立刻被边缘化了。
“就是,我们听东子娘的,东子娘不会害大家!”
狗子娘,王家大婶大娘们,这些大塘好邻居们再一次围过来。
“都听见我大嫂说的话了吗?你们还瞪着眼做什么!”两位妯娌也上前帮腔,钱家太爷们只好噤声,王家吴家也默默退开去。
“不过,刚才几位太爷的话倒是提醒了我。”
林桑想到孕妇们。
“怀着孩子的就不要上山了,省得磕绊到,你们就在田里打打下手。”
他说着挽起年轻的云儿娘:“走,我们上山放灯去。”
小川也机灵地拉过自家婶子。
“走婶子,我们几个一组。你听我老师的,她说大家都一样,那就是一样的,谁也不许瞧不起谁。”
林桑两位妯娌也带头拉走几个,钱三开嗓组织大家行动。
“好了,都别愣着了,大家按照之前分配的找小路上山,半个时辰后听信号一齐放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