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巨雷,邵君儒倏然站起身,速度之快动作之大,将堂上的案几都撞翻在地。
他活到这个岁数,历经两朝六部,自觉什么都看淡了,处事向来淡定。
但他现在顾不得淡定了,也顾不上撞翻的满堂狼藉,几步走到钱盈跟前。他颤抖的手指指钱盈,又指指两位老大夫:“你们说,你们是说……”他抖了半天,实在没勇气问出下面的话。
钱盈点头:“是的,这些日子,我们找到了王神医当年救人的那个山谷,找到当年被毒蛇咬伤的人,得知他们的毒伤也是人为,目的就是为了拖住神医。”
咬伤不是偶然是人为,拖住神医回家是为了什么?
答案昭然若揭。
邵巡抚整个身子抖如筛糠,他求助似的望向两位证人。药王孙的后人,当年跟王神医比试的孙大夫已经呜咽上了,他捂着脸点头。
“不错,正是得知毒伤是人为,我们找到当年驱赶毒蛇行凶之人,然后顺藤摸瓜,一路找到在王家制造霍乱的人……”
说起来还全靠孙大夫,在国舅爪牙们的眼中,药王孙跟国舅孙同宗同源,是自己人。这两个月有了孙曹两位大夫的协助,李主簿他们在找人以及套取信息方面顺利了许多。
老曹跟孙大夫一样,是从前的孙党一派,这件事他当年是旁观者,也是半个知情者,甚至许多事情比当局者药王后人还要清楚。
“当年孙家新封国舅,他们一心要培养自己的党羽,所以往各行各业搜罗人才。医药这一行同时看中了神医王家和药王孙家。但是王家子弟行事只遵照自己的家规家训,不愿意受孙家摆弄,所以——”
林桑忍不住道:“所以孙若愚就想出了这样一个惨绝人寰的主意,要灭王氏全族?”
曹大夫点头:“正巧药王孙家跟国舅家同姓同源,两家就连了宗。国舅爷一看已经有药王为自己所用,一是为了铲除异己,二来也是一山不能容二虎的意思,趁王神医外出,一边安排人拖住他,一边又往王家下霍乱疫症。”
这位老大夫说的是王家的悲惨史,也是孙家的羞辱史。孙大夫臊得满脸通红,他叹道:“这些日子我们都问清楚了,其实王大哥可以不必介怀,不是他改药方的错。他虽然改了霍乱方子 ,但他家里人用了新方子没有效果,依然改用老药方煎药。只是,只是……”
他说不出口,林桑替他说下去
。“只是挡不住人家有心算计,不断在王家施疫下毒,再好的汤药也挡不住,王家三十几口人,男女老少,终于葬送在这霍乱下。”
她的眼神冰冷,语气也冰冷,看着地上犹自昏迷的孙国舅,像在看一个死人。
听完全程的巡抚大人又将眼神求助似的扫回杨司马和李法曹身上。无奈那两人各自陷在悲愤里,无暇顾得上他。
这件事他俩当然是知情者,当年在临时灾民所,事情初露端倪后,在林桑的坚持下,就是他俩支持李主簿带人去彻查的。
但就算有了心理预期,两人还是被雷得浑身乏力,感觉随时都能瘫倒。屋外的雷声越来越密,一个个就像打在屋顶一样。
“轰隆——”邵君儒被一个雷声惊醒,又一激灵后问林桑:“晟淑人,你可还有其他证人?”
林桑点头,证据链必须闭合,证人也必须完整。
“当年山谷中被毒蛇咬伤,还有配合着去王家下毒的人都已经找到,请大人宣他们上堂。”
这些人被哆哆嗦嗦带上来,知道大势已去,在钱盈的逼问下供认不讳。李主簿早就知道事情的始末,一直在一旁书写记录。
最后他拿着一沓供书走上前时,邵君儒已经抽空了所有的气力,他软弱地挥挥手:“去吧,让他们各自画押。”
只除了元凶巨恶还晕着,所有的参与者都已经招供画押。屋外闪电雷声一阵紧似一阵,好像上天也在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