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桑看得出来,这孩子说完这些话其实很痛苦,想来他跟舅家的感情很深。
但旁边那个做娘的应该是没共鸣到儿子的情绪,她简直惊呆了。
“你说什么?”面对亲娘一脸不可思议的震惊,大皇子还想再说什么,脸上已经挨了母亲重重一下。
“你是不是疯了,竟然说出这样没良心的话?”孙皇后这两天在跟皇帝丈夫斗,跟孙家政敌斗,特别是那个老奸巨猾的邵君儒,她已经筋疲力尽。
唯一的儿子回来不是来站她的,直接站到了她的对立面。
孙皇后简直要疯了:“是谁,是谁教你说这些,把你变成这样?”
做儿子的第一次见到向来端庄自持的母亲露出这样疯癫的绝望,不由退了一步。母子俩都觉得对方疯了,但儿子还在试图讲道理。
“没有人叫我做任何事,我是真心的。娘,你听我说两句好不好。”他哀求一样,企图去拉娘亲的衣袖,但被她一把甩开。
“娘,大舅的事我不清楚,但儿子这些日子在睦州,二舅的事情是真的。他们不知道我是谁……我听大家亲口说的,这些事情睦州百姓人人知道……”
说到这些钱大郎脸揪成一团,那些血淋淋的恶行谁听了都要浑身打颤,可这些事情竟然是疼爱他的亲舅舅犯下的,他觉得就像是自己的罪恶一样。
儿子这样声泪俱下,几乎要趴在地上,孙皇后完全没看在眼里。
“不可能,你舅舅说他没有……你这个糊涂虫,他们说你就信,这是有人故意害我们孙家……你,你宁可信外人也不肯信我的话,信你舅舅的话,你是要气死我吗!”
不是吧,林桑不敢置信地抬头,这是自欺欺人呢还是自欺欺人?
证人证言都充分到这个地步了,她就不信,一国之母会看不明白。
果然,大郎一边痛哭一边反驳:“娘,你清醒一点,所有的证供我都看过,没有人害我们,是孙家仗势欺人,自己害了自己——”
他话还没说完,雨点般的拳头已经砸下来,孙皇后没头没脑捶着自己胡言乱语的儿子,仿佛这样就能抵消心中的不安和愤懑。
钱大郎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半天才说:“娘,如果你觉得舅舅们没罪,就让他们来砍我吧……反正我身上也流着孙家的血,孙家的罪孽,总要有人偿还的……”
该说的他都说了,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说服母亲。
听到儿子这样说,已经打累的皇后简直睚眦欲裂:“那你就去死——”
“母亲!”一直哀哀哭泣的三公主都惊呼出来。虽然她也不想舅舅们出事,但要用大哥的命去换舅舅的,这,这怎么可以?
一旁的林桑再次想要绝倒。
她算是看懂了,这位国母已经走火入魔,不能以常理论之。扶弟魔古今中外都有,但试图用儿子的命去帮扶兄弟的她真的第一次见。
各款扶弟魔霍霍的都是自己,至多不过搭上夫家,就像从前的钱林氏一样。可第一夫人要是在这件事上入了魔,遭罪的可是国家百姓啊。
虽然国母这一刻说的可能是气话,但此刻她的神志不清醒是真的。
跟她有同样想法的应该还有邵家兄弟,邵君儒望过来的眼神震惊又无奈,林桑看了看地上的沙漏,对监斩大人微微点了个头。
闹腾了一晚上,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林桑的眼神时不时落在他们来的方向,终于她又看到了陆续亮起的灯光。这灯太有标志性,一定是小东他们带着人到了。
果然,一行车队越来越近,大家打开车门纷纷下车,林桑一眼见到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佝偻着身子,被小东从车上扶下来。
“老神医?”她简直又喜又惊,又怪这几个莽撞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