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你轻声点,把卫兵引来就不好了。”林桑拉着她坐下。
邵子武摸索着找到一间关张的铺子背后,暂时安全,可能撑多久谁也没把握。他们这会又饿又困,好不容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还没蹲好,就听见小姑娘低低的哭声。
“奴家叫方子,十岁那年家乡大灾爷娘都没了,跟村里的几个孩子一起被人牙子救了卖到这里……我们这些年被牙子们卖来卖去,奴家最后被卖到开封一户李老爷家。”
林桑几个听了都是恻然。
他们知道确实有这样的人贩子,除了拐带孩童,还专门去一些灾情严重的村子,捡那些大难不死的孩子去卖。
虽说大难不死,可一条命虽然保住,今后的人生却是完全不可控。
男童还好些,被有些生养不了男孩的人家收养了,从此改变命运也不一定。
女童却是至此开始漂泊无依的一生,长相普通的为奴为婢,标致一些的反而悲惨,不是被卖入青楼,就是卖到大户人家做妾。
方子姑娘看来是后者。
“上个月因一位徐家老爷说是捐了个什么官,刚刚从益州来到开封上任,李老爷便做主将奴家送给徐老爷。”
原来财主一家也是刚来不久,尚算新开封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掺和进他们这起绑架案的。
方子姑娘刚才被勒得声带受损,说话沙哑,就连哭泣都费劲,但还是坚持控诉。
“奴家刚被送来,正碰上老爷外出公干,他出门前,在奴家肩头点了一粒什么守宫砂,奴家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结果一月后老爷回来,突然打骂奴家不守妇道,我,我……”
她突然捂着脸沙哑地哭起来:“奴家真的没有啊,不知道老爷为什么要这么说!”
她曾疑心这是大娘子捣的鬼,因为从第一天起,正房太太就容不下她。
可这又说不通,因为守宫砂是老爷亲自给他点的。
她虽然不堪受辱上吊自尽,可临死前都看到漫天神光了,脑子还是懵的,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钱惟浚捏了捏拳,事情很明显了,这倒霉姑娘就是被冤枉的。
“你傻啊,有冤屈就该报官,自尽有什么用?”他真是恨铁不成钢,“要不是我两位老师救你,你现在已经一命呜呼,到死都背负污名。”
以死明志什么的最是无稽,就算真的能自证清白,这种清白不要也罢。
林桑觉得这货纯属站直了说话不腰疼,从被发卖的那天,方子姑娘的小命就在别人手中捏着。
她应该也是想过要反抗的,可就那两把子力气能反得过谁?
整个世界没人听她说话,没人跟她讲理,林桑注意到她也是缠了足的,就算不是三寸金莲,怎么着也得是铁莲,看起来孱弱得连逃跑的能力都没有。
她唯一能做主的就是结束自己一条小命。
“是谁给你缠的足?”她真的没想到,这歪风已经从江南国刮到大宋,开始屠害广大妇女。
姑娘说起这个就掉眼泪:“是前两年牙子给我缠的,说文人老爷们都喜欢这个,缠上能多卖价钱。”
“腾”地一下,林桑火气又起来了,她问何方子:“你恨这些害你的人吗,想不想报复回去?”
何方子愕然。
抗争,报复?当然想,连做梦都想,她恨那些人牙,也恨这个不讲天理的新主子,可她能有什么办法反杀?
林桑还没说话,负责望风的钱惟浚突然转过身。
“不好,我听声音有一队禁军朝我们这个方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