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化觉得见鬼了,今天什么日子啊,到现在为止辰时未过,鼓声竟然响了两回。
这些刁民,是不是觉得打鼓很好玩,四十板子的门槛摆在那里,好像玩似的。
但是看一旁的赵府尹,依旧端着范儿,赵文化顿时觉得气势上不能输,咬着牙吩咐:“又是谁敲鼓,把人带进来!”
来的是个弱冠年轻人,白白净净的,看着有读书人的范儿。
他身上还穿着喜服,怎么看都是洞房花烛后的新郎官。读书人看着斯文,实则是个急性子,他一进府衙大门就“扑通”一声跪滑上前。
大宋好膝盖!
“府尹大人,小的刘二,要状告开封城南叶家——”他一脸悲愤和羞恼,“小的,要,要状告他们骗婚之罪!”
看吧,林桑觉得自己没猜错,这满脸晦气的真的是新郎官。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骗婚这么新潮的词,古时就有了。
赵文化才不管新不新潮,也不好奇对方是怎么被骗的,他拉下脸:“刚才的鼓是你敲的?知不知道击鼓告状要杖责四十?”
好好地递状纸不好么,非要敲鼓。
那鼓一开始可不是告状用的,是在府尹回衙时由专门的衙差敲响,是为了通知阖府上下,上司回来了,有任何工作都可以正常展开。
或者发生任何紧急情况时也可以击鼓示警,但后来不知怎么地,有百姓发生紧急冤情也会敲响它。
再后来有了条不成文的规定,每当有重狱冤狱,越级告状时,为了引起各方关注,百姓有资格击鼓鸣冤。
但同时为了维护府衙的尊严,不论谁敲鼓都要付出代价,代价就是四十板子。
当然,府衙也不是没有人情味的,这板子会视对方的身体状况而定,如果是老弱妇孺,那基本就是装装样子,否则状没告成,小命先交代了。
可是面对一位人高马大的青壮,又不是什么冤屈大案,赵文化显然生不出同情心。
“都愣着做什么,都给我打!”
这告状的刘二显然白白做了读书人,他第一次听说击鼓要挨打,但不知想到什么,他悲愤地咬牙:“那,那我也要告状,来吧!”
挨板子都不怕,这是豁出去了,看来年轻人心中的愤慨不轻啊。
这跟林桑的徒手截签令完全不一样,自己找打,那还等什么,赵文化一阵翻找签筒。
结果他刚从案台下拽出来,就被一只手按住。
这堂上有资格阻止他的也就正牌府尹了,果然他一抬头,就听府尹大人劝他:“先等等,先听他怎么说,万一人家是真的有苦衷呢?”
赵文化想翻白眼:“三哥,你又这么说了,你忘了上次那个家里公猪走丢的也跑来鸣冤,国之利器,这样下去成何体统?”
他真是想不明白,上次赵府尹不仅没打人板子,还派人帮他们去乡下找猪,末了自己掏腰包,拿了一贯钱给人家。
那农人乐颠颠去了,到处夸府尹大人活菩萨下凡。
菩萨下凡的府尹一听就笑了,就连语气都放柔下来。
“你也记得这事,你看,猪走丢了我们都没打板子,何况这位小相公心里还真的有冤要诉,怎么样,就饶过他吧。”
堂下跪着的刘二一听没口子地称赞起来,菩萨恩公地乱叫,一个劲叩头。
赵府尹始终保持着平易近人的表情,林桑看得清楚,尽管脸上堆笑,但他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虽说看着宽厚仁爱,但她不会忘了对方刚进殿时眼神里的犀利。
若说仁慈,别说眼前这个气哄哄的赵四爷比他强,就连江南那个李从嘉都比他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