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笑着摇摇头：“没事的，都过去了。是林姐姐救了我，不但救我出猪笼，还给我请大夫。是她一遍遍告诉我，做错事的不是我，和离不丢人，休夫更不是什么忤逆的事，我们都是人，有资格为自己的幸福谋求福利。”

幸福，谋求？

这都是什么？金娘子万分表示不解。

别说她不解，二娘也是后来才渐渐悟过来的。

她养病时就被林姐姐不断鼓励洗脑，再后来，姐姐的孩子们来了，不仅教她读书识字，还附加操控各种器械的技能。

一开始她羡慕她们，为什么能生在这样开明的家庭，被周围的人温柔以待。

她羡慕两位姑娘小小年纪，所知所会比她一十七年还要多，更有独立生存的能力。

再后来她慢慢发现，这些美好的事物，各种技能，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远，只要她愿意，她也可以拥有，也可以成为跟西、北两位姑娘一样的人。

信念不是凭空而生的，而是建立在她独立的基础上。

除了经济独立，更重要的是精神独立。

就像金娘子，她并不缺钱，可她的精神被时代禁锢住了，她没有那个底气独立另过。

“你相信吗，后来刘二渣还回头来找了我两回。”

短短半个月，刘二不敢相信之前唯唯诺诺的那个小媳妇不再姓叶，妥妥地升级成了钮钴禄·二娘，整个人焕发的新生光彩简直是从脚底窜到天灵盖。

二娘模样本就姣好，林桑还教会她给自己化适合的妆，教她穿衣打扮，取悦自己。这样一脱胎换骨，刘二简直挪不开眼睛。

“二娘，都是我的错，为夫给你叩头赔罪……你，你跟我回去好不好，我一定信你护你，好好待你。”

二娘站着不动，生生受了他的叩头。

“你竟然敢受夫君的头……”金娘子简直又惊又羡，“那后来呢？”她更关心接下来的故事。

“后来啊，我姐姐受完她的头，对他说——你有负于我，磕这几下是应该的，虽然你对我的伤害根本就抵不过，可我大度不跟你计较。”

三娘在一旁笑嘻嘻，她当时既吃惊又痛快，向来温婉的姐姐突然霸气侧漏，她简直化身小迷妹。

“最后我姐姐说：我们两清吧，大家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一别两宽，各自欣欢，哈哈——”

二娘终于在当初折辱她的罪魁祸首跟前霸气了一回，说着也羞涩笑了。

“他那些话如果在洞房之夜说，我这一生都会感激他。可是，晚了，我既然看穿他真面目——”

而且，在见过那么多新事物后，她的心境再也回不去了。

从前她们一直生活在一个男权的世界中，当所有资源和权利都被男人垄断后，作为女子其实没有太多选择，只能被迫向男性寻求支持和庇护。

她们不知觉自我矮化，有的为了自己的利益，甚至成为男权的帮凶。

可是叶家的姑娘经过那样一番遭遇，反而觉醒了。

别说她相信渣男不会改变，上面还有严苛的公婆。就算他痛改前非，她也不要回到那个旧的制度里去。

她看到了新生女性的动人，并且坚信自己也能成为这样的一员，为什么还要回到从前的苦逼日子？脑子秀逗了还差不多。

叶二娘鼓励金娘子，就像之前林桑鼓励她一样。

“如今也不能说我们已经颠覆了男权，可起码在小范围内，在京师这片土地上，我们难得地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为什么不抓住呢？”她问金娘子，“所以姐姐，你想好了吗，今后要过怎样的人生？”

金娘子今天受到的冲击可以说比过去半辈子还要多，她并非一味地不懂反抗，否则也不会有今天这一告。

她只是被压迫得久了，久到不敢想象反抗成功后的新世界。

沉吟半晌，金娘子正要说话，屋外响起一个无礼的声音。

“金绍安，你个贱妇，快给我滚出来！”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一个高大的身影逼入屋内，“原来你在这里丢人现眼，还不给我滚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