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人当时横得不行时,他也想弄死人家。可眼看命不久矣了,他又说不上来什么感受。
他想到今天殿上听到的声音,杀了大将军,回头谁来守卫他们?
想到这里大内监还真将问题问了出来。
林飞虎听完凄然一笑。
“谁来守卫江南么?”他缓缓摇头,“我也不知道。”
自从进了大狱,一连给陛下呈的几封自请带兵,将功折罪的折子都石沉大海,他就猜到了这结局。
其实他完全可以打碎镣铐,一路杀出去,成为他们嘴里那个真正的叛徒。
但他不能这么做。
他本是闽国人,自从国灭后归了江南,在他心中自己就是江南人了,江南国主就是他要尽忠的那个人。
不管陛下有多昏聩,不管他心中有多少报国豪情,还有多少放心不下,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公公,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一旁的内监心有测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看着别人将死,自己也会行一把善吧。
他动了动嘴唇:“你说——”
“林某虽然没有背叛朝廷,背叛陛下,但治军不力是真的,林某甘心伏法。”他顿了顿,眼神看向狱外,“能不能求陛下饶我二弟一命?”
他虽然有一肚子的话,可陛下不会再信他。
家国大事他已经无能为力,唯有这样的小事,他也许还能说两句话。
“唉——”内监听得直叹气。
想不到大将军铁骨铮铮,英勇了一世,临了这般惦记家人。他不忍说陛下颁的是灭门的旨意,犹豫半天,轻轻点了点头。
林飞虎露出一丝笑容:“多谢公公了!”
说着一仰头,将手中握得发烫的鸩酒一饮而尽。
内监偏过头不忍直视,却发现监牢外一颗探头探脑的身影。
“什么人?”他呵斥。
郑凯翔畏畏缩缩挪了进来。
“大哥,我,我一直进不来,最后我当了玉佩,当掉的银子都给了狱卒,我来看你了——你,你还好吧?”
他语无伦次。
大哥没说什么,大内监却要被这小子气笑了。
人家鸩酒在喉,他竟然问好不好?
好在郑凯翔这一刻也不傻,脑子像突然清明了一样,发现兄长手中的酒杯,和嘴角可疑的血迹。
“哥,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不行,你不能死,该死的是我!”
他顿时眼泪鼻涕齐飞。
“我,我去跟陛下认罪,都是我干的,百姓是我带人劫掠的,城防图是我画给他们的,可我也是没有办法……大哥,我不要解毒了,我去告诉陛下,让他杀了我,换你一命,大哥!”
他抱着大哥缓缓倒下去的身子,嘴角还带着一抹从见到弟弟起就浮起的笑意。
他不知道大哥这会瞳孔已经涣散,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
林飞虎见着二弟那一刻是欣喜的,倒下的时候他憋着最后一口气说了句。
“好好活着,替哥……跟娘亲……尽孝……”
然后伸手抚了兄弟一下,长长吐出一口气。
郑凯翔立即鬼哭狼嚎起来,他刚才说的那番话,亲大哥没听见,但一旁的内监却是听得清楚。
“你,你刚才说什么?”
他怀疑刚才濒死的是他,都出现幻听了。
“什么劫掠百姓,什么解毒,你要告诉陛下什么,你说你,你还画了什么?城防图!”
啊,原来刚才自己不管不顾,已经交代了这么多吗?
郑凯翔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还没说话,被大内监一把揪起。
大内监这一刻简直神魂俱灭。
天啊,他听到了什么?难道林将军真是冤枉的?他还没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办,外头又一阵拖沓的脚步声。
跟来的是死活不放心的李从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