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道理官家其实也明白。
他虽然出身军旅之家,却是从基层成长起来的,经常跟底层百姓混在一起,知道这些朴素的道理。
可能是身处高位太多年,他越来越患得患失。
孩子嘴里最朴素的道理其实是千年来王朝生存的铁律,这话对于现在想要大跨步改革的官家,无疑是一剂定心丸。
官家皱了半天眉,终于痛下决心。
他弯腰掏出那半枚兵符。
“邵爱卿,你看,一事不烦二主。这练兵的事,还是交给你大家才放心。”
最终他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一个民族想要长存,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要在文明其精神的同时,野蛮其体魄。
官家想通了这点,不管心里头还有多少顾虑,多少隐忧,还是选择压下一切,以国家的安危为重。
“啊?”
看得出来,这一刻邵子武有意外有动容,还有骨子里的敬佩。
这位前大元帅也被激起了豪情。
以武力治国,是他的强项啊,也是他曾经的毕生心愿。对于一个天才武将来说,没有什么比安邦定国再叫人热血沸腾的了。
但他眸色深沉了半天,还是选择推辞。
“官家你知道的,自从上次被炸弹气流伤到后,草民已经不能再带兵。”
官家想通,他也想通了。
用人不疑,与其成为悬在官家心头的那把剑,那枚定时炸弹,不如挂冠而去。
邵子武行的完全是平民礼。
“草民身子大不如前,现在是宋国一名普通商客,实在是有负官家所托。”
官家眼中闪过失望。
他一招踏错,连弥补的机会都失去了吗?
他当然知道对方这只是托词,有整个宋国医学会在,什么伤调养不回来?
可是这样的话一旦出口,可见这位前大帅是下定决心了。
钱中看出官家的纠结,心中一动,看向自家最小的堂兄。
“官家,战神师父虽然不能再带兵了,但他可以给军队当顾问啊。你忘了,他还有一位弟子完完整整继承了衣钵呢。”
邵师父是斗哥的师父,平时见了他们这些小辈也经常指教几招,小中对俩人都了解,所以敢打包票。
“对啊,战神还有衣钵呢。”
一句话提醒了大家,所有人齐齐向钱惟浚看去。
果然,大家还是记得他这个战神首徒的。
钱惟浚挺起胸膛,正要自谦几句。然后就看见这些眼神掠过他,落在人高马大的钱斗身上。
战神首徒在武功一道是没指望了,好好做他的外交官就好。
钱斗就不一样。
这孩子年纪轻轻,身形跟巨塔一样壮,可论年纪,他不比钱中大多少。
马上有赵氏子嗣跳出来反对。
“钱小将不过十六七的年纪,做个先锋将军已经是破格了,怎么担得了三军主帅?”
这就未免狭隘了啊,钱中一个眼峰扫过去。
“是啊,钱将军这两年作为先锋主将,不知立下多少战功。他不合适,要不换你来?”
谁要上前线受罪啊,他们这些宗亲混吃等死就好。
赵氏几人对看一眼,反对的声音很快瘪下去。
钱中又转头看向官家。
“汉朝有大将十七岁封冠军侯,我斗哥也马上十七了,而且有师父指教,他怎么不能做这个主帅?”
阿斗再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呆萌地瞪大眼睛。
官家思量半天,竟然还真开口询问。
“钱小将军,若让你做这个主帅,你师父给你当顾问,你可敢接下这个重担?”
阿斗看向师父,又看伯娘。
俩人都对着他轻轻点头。
这孩子的能耐他们都知道。民兵手册,各类兵书,他从小翻到大。
加上这些年跟着师父南征北战,他不仅有理论基础,还有实际经验。
最要紧的,是这孩子有一颗赤子之心。
“官家,我敢!”
他有力地单膝落地,接过官家郑重放在他手心,万斤重的那半兵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