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提督看着皇帝脸色,又吞吞吐吐道:
“皇上,奴婢还有些发现……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眉头一皱。
“讲。”
东厂提督听出了皇帝的不耐之意,忙低声道:
“是……皇上,奴婢在查整件事的过程中,偶然发现,二殿下似乎与朝中许多大臣私下往来都……较为频繁。”
“其中……其中有不少都是之前参奏过襄王妃的言官……”
皇帝不说话了。
皇子与朝臣往来,并不是他的大忌,毕竟成年皇子除了安同风,在朝中都领了差事,难免要与一起做事的人交往。
但若是越了本分,自然不是他这个做皇帝的喜欢看到的情况。
往好了说是平易近人、善与人交,但与非政务涉及朝臣来往频繁,其实难逃罗织党羽的嫌疑。
安仁荀在修书的过程中,都知道要与大部分朝臣保持距离,公事公办,绝不敢有私交。
安永清更是洁身自好,在刑部领了职务,但他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那些刑部官员,都不会相互走动。
反而在户部任职的安宁润,交往倒是广泛得很,言官御史都肯帮他办事。
龙椅到底是皇帝在坐,可他的大臣却在朝堂上,按他儿子的意思说话。
这可就踩到皇帝的底线了。
东厂提督见皇帝面色平静,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征兆,麻溜行礼告了退。
皇帝拿着折子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最后长长吐出一口气。
儿子大了,也有了不该有的野心,他这场“病”,看来是的确起了点作用。
他的决定也差不多该做出来了。
除夕夜,后宫皇后与诸臣女眷大摆宴席,太和殿亦是灯火通明,皇帝、皇子与群臣夜宴。
酒过三巡,给各府的恩赏纷纷发下,殿中歌舞暂罢的间歇,各大臣也把精心准备给皇帝的贺礼一一奉上。
其中当以大理寺少卿方毓厚的献礼最为特殊。
几名内官一起托着,黄绸之下,看似是叠好的一大块东西,皇帝看不出那是什么,命人当场打开。
打开的过程中,人声渐渐降低,完全打开后,殿中鸦默鹊静。
那是一张由各种颜色的布块、布头,拼接而成的一整块粗布。
粗布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更有些已是褐色的手掌印,均匀分布在那一整块布上,摊满了太和殿红毯。
皇帝两眼微眯。
“方爱卿,这是何物?”
方毓厚从容起身,走到桌前,对皇帝深揖。
“陛下,这是百岁关内百姓,委托百岁关现任总兵呈上的万民书。家兄毓德曾任百岁关总兵,因此此物辗转落到了微臣手里,由微臣代为呈交圣上。”
“百姓淳朴,他们会写字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不会写字的便以血按了掌印,而这块布,正是他们得以逃出生天那日,身上穿的衣裳拼接而成。”
“在座的诸位大人都应有所耳闻,当时百岁关一战之前,襄王妃命人提前在城中布局,假做瘟疫之症,迫使叛贼将他们逐出城池,又幸得襄王妃赐药治病,方得以留存性命。”
“他们得知真相后,对皇上及襄王妃感念不已,年前便自发开始制作这份万民书,想表达他们对皇上和襄王妃救命之恩的感激,同时也想以这种方式,为皇上和襄王妃祈福。”
“皇上,微臣以为,为人君者天下归心,此物大概才应该是您最想看到、最希望收到的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