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但殿中的寂静有些过了头，那么些人，竟连一丁点声音都没有。

之前参奏过叶舜华的人，此时纷纷垂着头，不敢看那万民书，也不敢看皇帝的脸色。

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这是他们都学过的圣人言。

在万民面前，君尚且为轻，为人臣者哪里还敢大放厥词。

皇帝亦是久久不言。

他明白方毓厚是怕他多想，才在解释时特地把他加在了叶舜华的前面，实际上这些百姓心里若有排序，最感激的人，当属叶舜华一人。

其救民于水火，水火莫近其身，百姓受其恩惠，自不会任其溺于水深火热之中。

得此良臣、忠臣，可安邦矣、可定国矣。

皇帝端起酒杯，一仰脖，一杯酒下肚，颇有感触一笑。

“好一句天下归心。这……的确是朕最满意的贺礼，方爱卿，你有心了。”

“微臣不敢领受陛下夸奖，微臣不过是借花献佛，陛下满意，便是微臣等之大幸。”

方毓厚也捏着一把汗，听到皇帝这么说心头大石才猛然放下。

此举颇有以民心胁迫皇帝之意，若换成个心胸狭隘、嫉贤妒能的皇帝，这一幅万民书，无异于把叶舜华架在火上烤。

但方毓厚也是在赌，赌当今皇帝仁德，赌皇帝那句“以百姓之心为心”是发自本心。

方家何尝不是受襄王妃颇多恩惠，此番也不过是投桃报李，略尽绵薄之力。

忠君爱国的有功之士，不该受到那等冷遇，不该有鸟尽弓藏、兔死狗烹那一日，不拘男女。

否则这世上还有何公道可言？

皇帝也从他最后一句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

他是借花献佛，这花是他从叶舜华手里借的，作为收花人的皇帝，自然没有忘记他那个好儿媳。

只不过，钦天监不松口，他着实不能放叶舜华出来。

且二皇子府虎视眈眈，已经发生了一次戚姝炜借刀杀人之事，若此时再开一言堂，力排众议放叶舜华出来，不知会引起二皇子府怎样的反应。

此事还得等年后，从钦天监身上做文章。

宴饮继续，随着礼物流水一样献上，方才沉寂的气氛再度活跃，只是安宁润的脸色不大自然。

群臣献礼毕，接下来便是各国、各部使节献礼，最后是佛道两教等信众多广的教派，由声名藉甚的寺庙、庵堂、道观等，派出方丈、住持、观主，为皇帝和朝廷献上新一年的祝福。

内官在殿外唱名入内，得道高人等一句一句祈祷祝福出口，群臣纷纷附和，酒水亦一杯接着一杯饮下。

慧能寺为皇家寺庙，住持圆觉大师亲到，与皇帝道完偈语，便让身边小沙弥献上了其师祖亲手所抄录的《楞严经》。

“阿弥陀佛——皇上，前些时日皇后娘娘将以血抄录的《地藏王菩萨消灾延寿经》送到了贫僧手中，祈祷皇上龙体安康，四海升平，众生安乐。皇后娘娘菩萨心肠，贫僧感佩，今已将血经供奉于大雄宝殿，享万家香火。”

“此为贫僧皈无师祖亲手抄录的《楞严经》，贫僧愿献给皇上、皇后娘娘。《楞严经》为佛门最重要的大经之一，可避免一切灾难横祸，降伏一切邪魔歪道，将此经文供于宫中，能助皇后娘娘宏愿成真。”

说者似乎无意，但听者当真有心。

圆觉大师郑重而严肃，可安宁润与韦无为表情却有些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