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在床笫之事上多是无师自通且要强,或许也是因为等待太难熬,才回过神,他便迫不及待夺走了主动权。
她被他的墨发遮了眼,也忘记了心头的慌乱。
一切恍如一场梦。
梦里共工撞破了天门,一头栽在瑶池深处,掀起涟漪无限。
梦里仙君搅浑了天河,取繁星一钵,换广寒仙子缱绻而歌。
她累极了,如鏖战方休,不知何时何刻沉沉睡去。
待晨光遍洒,她在他臂上醒来,一睁眼便迎上了他的似水笑眸。
“醒了?”
他为她理着脸上的发丝,声音还略显低哑。
她把手臂从被窝里伸出,借着抻懒腰的功夫不动声色飞快扫了一眼。
那一点猩红的守宫砂已无。
她避开了他的眼神。
“你没去上朝?”
他道:“累了,也提前与父皇告过假。”
她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嗔道:“能怪谁?去!你先下去!我才好起床更衣去晨练!”
他却与旧日判若两人,笑吟吟不肯松手。
“看来王妃是不累,果然非凡俗女子。”
“我体力如何,难道你第一日知道?”
她心里不安,口中应付着他,一手伸到被子下摸寻,一手挡着他。
安永清笑意却淡了,劈手便抓住了她的被子里的手腕,轻轻扯出握在手里,又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瑾儿,不必找,我没有让人铺。”
她怔住,整个人僵硬,心里同时有什么东西破碎,并越沉越深。
“为何。”
“因为我亦非凡俗男子。”
他郑重其事答着,大手在她手臂上点过守宫砂的位置,慢慢抚摸。
“母后昨日给我讲过,女子的贞洁不能用一方元帕代替,女子的人生亦不能用一方元帕衡量左右。”
“母后告诉了我,不是所有女子都会落红,而你……便很可能是其中一人,因为你并非凡俗女子,你自幼便驰骋沙场、为国尽忠。”
“她说落红确代表完璧之身,但没有落红,也无法说明那女子便是不自爱之人。你的那几滴血,早已如你在战场上挥洒的鲜血一般,献给了你深爱的国与家。”
“故……母后昨日给我下了一道新的懿旨,若我如凡俗男子一般执着于落红即贞洁,若我会因元帕不见血,而对你有哪怕丝毫不好的看法、想法,我便不配做你的夫君,我便不能与你圆房。”
“她亦会即刻回宫向父皇请旨,要我与你和离,哪怕要伪造你假死之相,也要日后天高海阔,还你自由。”
“但我早已想得不能再清楚了,若要失去你,比杀了我更甚。”
“且我是皇子享天下之养,你的战功我不敢坦然说与有荣焉,可你为天下抛洒的热血,其中固有为你夫君我而抛洒的一份。”
“你早已把自己给了我,那落红不在元帕,而在我心间。”
“何况……”
他又在她额前落下一吻,把她抱得更紧了些,紧到她能清晰听见他鼓噪的心跳声。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瑾儿,我相信你,此生,断不会疑你半分。”
他柔声细语说完,在她的脸上摸到了些许冰凉。
她再忍不住心底的苦水,此刻全数不受控制倾泻而出,抓着他的衣襟在他怀里低低啜泣。
原来如此……
在这短短的一席话间,她信了世上当真有神明在看。
允她重活一世,许她值得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