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舜华捞起了那只鸟铳,摆在了桌上。
“舅舅看看吧,是不是这个。”
王飞熊一看那鸟铳脸色就白了几分,拿在手上掂量了一下,又比划了两下,表情跟见了鬼似的。
“小小姐!这……这鲁密铳你是从何处得来?!”
叶舜华眼神瞥向帐外,笑意寒凉。
“从敌军一员高位将领手中捡的,挨了一下才感觉有点儿不对。舅舅,看来神机营被人偷去的图纸,可不止神火飞鸦一张了。”
王飞熊听完神色凝重,再三检查了一下鲁密铳,当场进行了拆卸。
拆完之后才松一口气,抱拳道:“小小姐不必过于忧心,这把鲁密铳里面的部件规格不达标,想来是试作品,不过是侥幸能用。”
“末将已命人给京营送信,若营中藏有细作,必让其插翅难逃。”
叶舜华点点头,让王飞熊带着那把鲁密铳走了。
又一场胜仗,她又有了短暂的休息时间,便展开信纸开始提笔写起了家书。
“小姐。”
正在给信封口时,相柳来了。
叶舜华一点点熔着蜡,抬眸看他。
相柳跪地道:“属下有罪,方才两军对战时,白染自尽身亡。属下看管不利,叫他钻了空子。”
白染自知无意中出卖了主子,泄漏的还是重要机密,早存死志。
只不过碍于相柳亲自看管,才一直没能找到机会。
今日两军对战过程中,相柳一时被神火飞鸦的爆炸声吸引,因担心主子的安危,走出了营帐查看情况。
白染应是在那时,趁爆炸声响起,掩盖了踢断凳子腿的声音。
待相柳回去时,他已撞上了断了的凳子腿,腹部被贯穿,血流了一地。
叶舜华的动作凝了一会儿,蜡油点点滴落了两滴。
“去北边山里寻块地方,好生安葬了吧。”
死士的忠心值得许一份死后体面,人死灯灭,他该还的也已经还清了。
傍晚时,源丘城中,医官来报于宾辅已转醒。
清鸢耐着性子去看他,一路走到如今,她心里已成一片荒漠,再无半点生机。
“于叔。”
于宾辅忍着剧痛,强撑起身子,面白如纸,但两颊因气恼还能见些血色。
“小姐,老奴听说……罗世泰……”
清鸢漠然道:“死了,罗督军今日一战为敌帅所杀,尸骨无存。”
于宾辅心如刀割,纵使他已经知道了结果,但还不知细节,因此听清鸢说完,满眼皆是无法相信。
“怎会?小姐,以罗世泰的病情,他早已无法上阵杀敌了呀!又怎会死于敌帅手中?”
清鸢依旧面无表情。
“于叔若一定想弄清,我告诉您就是。他的确没有出城,但他射死了敌帅爱宠,引得敌帅当场报复,先是一箭送他归西,再有被人夺去的神火飞鸦近距引爆,他死在了我身边,化为血雨。”
于宾辅听完,顿觉痛不欲生,颤抖的手抓住了床幔,老眼泛红。
恨恨道:“果真是杨贼之后……生了一副狼心狗肺!心狠手辣竟更甚其外祖!!!连副全尸都不肯给人留下!!!”
“小姐,那咱们今日胜了吗!她可有死在战场上?!还是她已被您活捉了?!”
清鸢扫了一眼身边服侍的两个人,二人皆下意识低下了头,后退半步。
于宾辅这条命是侥幸保住的,谁也不敢告诉他真相。
清鸢迎着于宾辅充满仇恨又含着希望的疯狂目光,淡然摇头。
“她没死,也没有落入我手,还安然无恙待在城外平南军营中,毫发未损。罗督军和我都让您失望了,我们没能扭转乾坤,今日这场仗,是我们输了,输的极其惨烈,六万余人,全军覆没,一个活口都没有。马将军和汪将军,也都已经战死了。”
清鸢见随着她的一字一句,于宾辅眼中的光越来越暗,最后几乎彻底熄灭,她突然觉得很痛快,从来没有过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