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小宛拉住他,故作神秘一样。
“你下楼等我。”
沈恒安不解的看她,她却只是笑着,推了他一把。
“快去,下楼等我。”
沈恒安只能顺着她的意思,一步三回头的看她,最终还是下了楼。
已经夜深了,归月坊却正是热闹的时候,笙歌曼舞,酒意阑珊,纸醉金迷,一派醉生梦死。
沈恒安被人领着寻了个并不十分起眼的地方坐下,前几日时,他没有多想,可今夜,他看着眼前的一切,胸中突然沉闷阴郁极了。
那两年多,他在西境阵前搏杀时,京都城里也是如此夜夜笙歌,西境的风沙掩埋了多少英灵白骨,他亦是九死一生。
当他驻守边境,一心为国捐战的时候,他的妻子就在这样的地方苦苦煎熬。
他为自己不平,亦为她心疼。
即便这样,流言不会停止,言官不会放过,就连陛下也会对他生疑。
而晟王,一切以大局为重。
温小宛从楼上下来时,身后跟着玄乙和翠果。
沈恒安没来由的心里又想起温小宛颈间那浅淡的齿印,可他很快就说服了自己。
方才他下来时没有看见玄乙,定是他有心在避着。
说到底,沈恒安应该感激他的,这两年多,因为有他在,小宛如今才能安然无恙的回到自己身边。
即便沈恒安看得出玄乙的心思,可如今他已经不像当初那般冲动。
因为他知道,小宛心里只有他。
温小宛穿了一身素白长袍,长发用了一根素银簪子挽起,她甚至都没有上妆。
可当她走上台,从翠果手里接过琵琶,坐下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积聚过来。
不管是大厅里来回走动的,雅间里醉酒调笑的,二楼栏杆处挤满了往下张望的人。
温小宛调了两个音,抱着琵琶看向和声的乐师,微微颔首示意。
大编钟浑厚的声音兀自响着,余音久久绕梁不散,尾音将没时,清亮的歌声响起,伴随着被降低的琵琶奏乐。
极简的音调,像是在娓娓诉说着,那清亮的嗓音里蕴涵着无尽的苍凉,同时又饱含着坚定的信念。
她唱着:
“塞下秋来风景异,
衡阳雁去无留意。
四面边角连声起。
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
燕然未勒归无计。
羌管悠悠霜满地。
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沈恒安听着,久久的沉默。
她在为他鸣不平,即便白日里时,她还在不遗余力的赶他走,决绝的要与他撇清关系,再不相见。
这一刻,沈恒安觉得幸好,幸好他没有放弃,他没有真的相信她那些绝情的话。
一曲终了时,整个归月坊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寂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