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钰走远了，陆稼轩还停在原地，思索着她刚才说的那句话。爷爷也曾说过，为官者不与民争利，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做点生意居然也是在与民争利。

回去的一路上，霍明端觉得陆稼轩有点怪怪的，时而皱眉时而看向他们的车厢，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问他，他嘴巴跟下午看到的河蚌一样闭得死紧的。

问不出来，他也就不问了，撩起车帘进了车厢，和妹妹聊起天来。

回到家，只有母子俩在的时候，他才跟姨娘说了这件事，苏钰把下午他和自己说的话告诉了他，耸肩挑了挑眉，两手一摊；“可能嫌我话说重了吧。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与民争利吗？当然对了。”霍明端板着脸直视着她的眼睛，“姨娘看过我们家庄子了吧，庄头穿的衣服虽然遮掩了，里面的绸缎可没遮住，脸胖乎乎的，手也细嫩，一看就是没做过活的。那些庄农手脸粗糙身上穿得也补丁摞补丁，不过一个庄子，庄头与民争利就弄得庄农这般苦楚，何况世家大族呢？”

苏钰松了口气，拉过他的手握住，笑了笑。“你觉得我没做错就好，我想把我知道的这些农具都教给刘江，教给那些乡民，只要他们愿意要，都拿去。他们省些力气，也好多开几亩荒地，多挣几斤口粮。”苏钰说着叹气，拍拍他的手，“他们忙碌一年，总该有口饱饭吃。”

霍明端反握住苏钰的手，感受着苏钰手掌心粗糙的裂痕，“我知道，姨娘自己受过苦，便看不得别人也遭受苦楚。你想做就去做吧，把这些农具推广开来，大家都会用了，想以此牟利的人就没有办法了。”

霍明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第二天去刘庄，带上新犁去田里犁地。

套上牛，刘江扶好犁把，吆喝一声，牛缓缓向前，带出一行湿润的泥土，果然翻得又深又快，一点磕绊都不打的。拐弯的时候牛往左走，犁走到尽头跟着往左一转，很快就转过了头，顺畅得很。

跟着看的庄稼把式多的很，看完转弯一个个都点头。

“果然不错，转弯也没怎么减速，犁一遍抵我们犁两三遍呢。”

“照这个速度，一天犁个十来亩田不在话下呀。”

有那性子急的，看了犁地还想看点种，吆喝着问：“能给我们看看这点种机么，果真能同时犁地、挖坑、点种再覆土？”

刘江嘿嘿地笑，他也没用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呢。

霍明端双手掐腰，眼一瞪。“当然是真的，我们这点种机有两排呢，前排三只犁铧是耘田的，后排这三只是开沟器，上面有漏籽眼，种子就从这漏籽眼里下去的......哎，不信你们看嘛。刘哥，你开给他们看。”

刘江很好脾气地答应了，带他们去了中等水田，先犁了遍地再换上点种机，驱赶着牛往前走。一下地，刘江立刻感觉到这点种机比先前的铁犁还轻省，看牛行走的步伐也看得出来它也没先前用力。牛往前走，原来犁好的地果然很快被耘平了，后面三排开沟器快速地开出了三条沟，同时下种、覆土，一气呵成。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头，转弯也跟刚才犁田一样快。

围观的众庄稼把式激动得脸都红了，都争着抢着也要试。刘江求助地看向霍明端，霍明端一挥手，刘江松了口气，把点种机把手交到排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手里，交待他：“扶稳就行，别使太大力气啊。”

那人试了一个来回，还想再试，被人夺过把手赶到一边去了，他也不生气，搓着手嘿嘿直笑。“有这机子，我一天起码能种十亩地。”

刚才从他手里夺过把手的人也被人赶开了，走到他身边嘿嘿笑：“才十亩？我家那三十来亩地我顶多两天就能干完！”

“这机子当真这么好使？”排在最后挤不上前的一个老者跑过来问他们。

这两个人相视一眼，擦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异口同声：“果真的！”

老者一听，也不跟这挤了，跑过去找刘江，拉着他问：“我听说东家把图纸交给你了，东家说了，想要做的找只要找你借图纸就行了，图纸呢？你快借给我，我去镇子上找铁匠木匠做去！”

老头儿的话就想沸水进了滚油锅，一下子就炸开了，试过的人都过来拉刘江找他要图纸。刘江被他们围在中间，急得跳。“别急别急，我抄了两份，你们拿着一份找木匠，一份找铁匠，想要的都去，人多了好讲价，做起来还能便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