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临清城的岁末这一天,空中又纷飞起大雪。
少年看向自始至终表情都古井无波的裴东匣,心里复杂的不知如何开口。
或是意外?又或者毫不意外?
“您怎么能确定我会放走那位老人?”少年剑贰开口,语气中透着不解。
裴东匣将剑身横在身前,又卷起袖口擦拭着本就铮亮的剑身,语气一如既往的淡然“直觉。”
“直觉么……”少年剑贰伸手接住一片雪花,他并不怀疑裴东匣说的是不是真话,也觉得裴东匣没有必要诓骗他,他接着问道“那您当时为何不还手?”
裴东匣收剑入鞘,剑身在此刻发出一声铮鸣,震开了周遭纷飞的雪花。
“如果你是因为我的实力而去选择做正确的事,那还不如我自己一人一剑将他带出去。”
那片雪花已然消散在少年剑贰手中,他甩了甩手,学着裴东匣的样子,同样将上一任剑贰曾经的佩剑收入鞘中,接着开口“我能否再问您一个问题。”
裴东匣点了点头,即使他已经知道少年会问什么。
得到许可的少年剑贰却并未直接发问,而是双腿并直跪在雪地上,朝裴东匣恭敬的磕了三个头。
随后他直起身,为对此举疑惑的裴东匣解答道“若是您杀了温衍,这三个头是为我师父磕的,若是您没有杀温衍,这三个头是为大隋百姓磕的。”
此话一出,于情于理,裴东匣都不应该对此刻已经准备好跑路的温衍出手,但裴东匣却反问道“你觉得该不该杀呢?”
少年剑贰的手在剑柄上摩挲着,随即紧握剑柄,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一般,颤抖的开口“该杀,但却不是现在。”
裴东匣不置可否,而是闭目仿佛在回忆着什么事一般,接着开口“无论你信与不信,但我告诉你,温衍将会在十几年死在另一个国家,而那位老人,”他指了指另一处城门的方向,陈怀虚正迎着风雪走向郊外,“以及你的师父,还有那些曾被温衍欺压过的所有人,到死都没有看到温衍应得的结局,也再感受不到所谓正义的降临。”
不再去看少年的表情,裴东匣将剑鞘竖起指着天,留下最后一句话之后就在雪暮中渐行渐远。
少年站在原地沉思着,裴东匣的那句话到底是讽刺,还是感叹,亦或者是抱怨?
雪花已经堆积在了他的头顶和肩膀上,他拍了拍身上的积雪,学着裴东匣那样将剑鞘指着天空,念出了那句话。
“这人间的风雪啊,太大了。”
—————————————————
即使寒风呼啸在陈怀虚的脸庞,即使雪花挂满了他的白发和肩头,他依然觉得这一天一夜发生的事情如一场梦一般。
他望向纷飞在空中的满天大雪,喃喃自语“今天是除夕呀………”
或许是因为这场大雪,出城的路意外的通畅,他似乎还听三三两两站在街边观雪的百姓讨论,刚刚在临清城的一处小巷发生暴乱,死了有几百人。
陈怀虚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临清城究竟又发生什么事情了,或者说他对现在的临清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意外,他现在只想回到那处茅屋。
—————————————————
温衍紧张的躲在密室,收拾着一些方便携带且价值较高的财物,他已经安排好了出城的车马,用不出半个月,他就能离开太清城,再用两个月,他就能离开隋国,到另一个国家重新开始生活。
至于自己的妻妾儿女?他们受自己荫蔽得以奢靡的过了这么久,即使之后受到玄衣卫的清算也活的算是值了,他根本不关心自己娶的妻妾和生的子女,反正自己身上有的是钱,届时去了其他国家一样可以东山再起。
他想破脑袋都不能明白,那位玄衣卫当中为数不多代号名为枪壹的修士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临清城,现在也来不及细想了,他只希望聂文臣能够解决老头背后倚仗的修士。
他将面额最大的几十张金票悉数塞进胸口,又将这些年贪来到各种方便携带的珠宝都塞入行囊。
将所需的一切打包好后,他迈出密室,却发现有道身影正停留在庭院外面。
温衍吃了一惊,行囊掉落在地,那身影才开口“温大人?您在里面吗?”
原来是其府上一个家仆前来汇报消息,温衍松了口气,让他就站在外面将说,然而当这家仆说完离开后,温衍却呆立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