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仆告诉他,聂文臣自进入大牢后就没有再出来,如同孙癞子一样,而里面的守卫或被打晕或直接丢了性命。
而更加诡异的是,丢掉性命的多是同他一样的污吏,而被打晕留下一条命的却是一些不与他们同流合污,尚能坚守本心的老狱卒。
温衍知道,聂文臣死了,即使没死也定然是败在了老人背后那位修士手中,那么此刻………
“呼………”温衍长叹一口气,转头,毫不意外,阴影中有一个人影,似乎端着一柄长剑仔细的擦拭着,而本来空无一物的桌上,此时却放了一杯毒酒。
“你不意外?”裴东匣见温衍这副模样,却来了几分兴趣。
“我为什么要意外?”温衍端起那杯毒酒仔细观察了片刻,又重新放在桌子上。
他从地上的行囊中拿出自己平素最喜欢把玩的手串,又拉过一张椅子坐在桌子前,翘起腿,把玩着手中的手串。
裴东匣从阴影中走了出来,长剑被灯火照射,映出一抹令人战栗的银光,晃在温衍那张肥胖的脸上。
“我以为你这样的人此刻至少也是痛哭流涕求我不要杀你。”裴东匣将长剑放在桌子上,里那杯毒酒极近。
温衍耸了耸肩,似乎很是无所谓,“如果你是一位杀手,我肯定会痛哭流涕,甚至不择手段的活下去,但是既然是惹到了修士,那我也自知难逃一死,还有什么恐惧与求饶的必要吗。”
他将手串扔向裴东匣,有些自嘲的开口“难道靠这些垃圾就能让一个修士放弃想要杀我的心?”
裴东匣接住了那串手串,并没有解释什么,他知道即使是说出自己不是修士这个事实温衍估计也不会相信,他将那手串放在手中端详了片刻,这手串由一种极其坚硬的幽绿色玉石打造而成,在火光下映照出好看的纹路。
裴东匣将手串拿在手中紧紧一握,华贵的手串就变为粉粒逐渐从他手中泻下。
温衍笑了,笑声之中有些癫狂,又有些嘲讽,笑完之后他开口“你一开始不杀我,或许是想看到我因为受惊而痛哭流涕或者跪在你面前表示忏悔吧?那现在呢,你为何还不动手?”
他将那杯毒酒推到身前,“是等我自裁?”
裴东匣摇了摇头,他看向地上露出许多华丽珠宝的行囊,开口道“你知道吗,我去过很多地方,杀过很多像你这样该杀的人,我本不想浪费时间在你身上,只是我突然觉得疑惑,你们这样的人究竟是什么些想法。”
“我这样的人?”温衍指了指自己,他从未像这样和一名修士坐下来谈论些东西。他的确是一个怕死的人,但此刻面对必死之局,他却心底的那几分怕意却又突然消失了,“并不是有什么悲惨的故事使我变成这样。相反,我出生在书香门第,家财也富足,我贪只是因为我本性如此罢了,或许这就是你们认为的坏,但是你没法否认,即使你杀光像我这样的人,即使天下再怎么太平,这世界依旧会有另一个‘我’不断出现。”
裴东匣点了点头,同意了温衍的说法“这确实一件难办的事。”
“是吗?”温衍继续开口,“可这不是难办,这是无法改变的。的确,你是修士,你拥有凌驾我们这种凡人的实力,可那又如何呢?有些实力比你高的修士所做的一切更过分,你又能如何?当然,这些修士即使忽略不计,可只有还有欲望在,就总有我这样的人去触碰并沉迷于它无法自拔,难道你还能把所有凡人都杀光?”
“现在我才明白,我的确是一个愚蠢的人,目光短浅,心肠狠毒却不精明。因此才会落到这个下场,但此刻我倒是想问你一个问题。”温衍直起身子,“你是为了所谓的正义杀我,还是为了那个老头来杀我?”
裴东匣良久没有回答,温衍似乎有些不耐烦,端起那杯毒酒,送向嘴边,同时留下他这辈子最后一句话“我就姑且认为你是为了那老头来杀我吧,毕竟,所谓的仙人可没有那么故事里那么喜欢惩奸除恶。”
毒酒被一饮而尽,然而就在毒酒入喉的那一刻,裴东匣出剑,剑光一瞬而过,温衍的头颅掉落在了地上。
裴东匣看着还在倒下去之后仍然不断痉挛的尸首,淡淡开口“两个都为。”
他又想起温衍那句“不可改变”接着补充到“对于我来讲确实是难办的事,不过遇上一个杀一个还是没问题。”
温衍自然是听不到了。
裴东匣走出屋外,雪下的更大了,庭院内逐渐堆积起了积雪,天地之间仿佛再无污浊,只剩一片银白………
陈怀虚回到老屋时,老屋那纸皮窗户上仍然闪烁着火光,而推门进入屋内,裴东匣正煮着热粥,桌上摆了几盘热菜以及两杯酒。
裴东匣似乎对老人回来并不意外,放下手中的活计,将老人扶进屋,为老人抚去肩头上,衣裳上,须发上沾染的风雪。
陈怀虚心里浮现出许多的猜测与疑惑,但是并未开口,他坐在桌前,不再理会窗外呼啸的风雪,裴东匣也入座,在这一年年末的除夕夜,两人坐在桌前喝酒吃菜聊天,如同相伴已久的家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