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上风声如同冽刀一样划开稀薄的空气,刺入耳中,隐隐听见一个破碎的哭泣之声,带着恳求。
求求你救救他!
救救他,我给你磕头!
他不能死,我不让他死,长大以后我是要嫁给他的!
我还唤过他阿迟了,我定是要嫁给他的!
他的耳边一直回荡着那凄厉而绝望的哀求。
一直在回荡,令他浑浊的记忆又清晰些许。
阴蚀的侵袭,他的记忆又开始模糊起来。
“你,你都记起来了?”宁隐眼中涨满恐惧。
果然,没有摄心散的控制,他已渐渐恢复了心神,开始想起过去的事情了。
尽管他浑身滚烫,再次中了阴蚀之毒,可丝毫不影响他的逼问。
宁隐害怕至极,哆哆嗦嗦的。
想是太过心虚的缘故,她居然忘记陆淮迟并不知道是她当年从中作梗。
对啊,他还不知道呢。
宁隐抱着陆淮迟,见他手的力道微微松开,便试图贴上他身:“阿迟,你现在中了阴蚀,我必须像上次那样为你解毒,待毒解之后,我再将当年之事告诉你……”
第一次中阴蚀之毒,需要处子之血才能解毒,第二次若再中毒,只需阴阳交合即可。
她微服而来,跟他至此,只想让他再次中阴蚀毒,然后与他交合,成功受孕,怀上他的孩子。
有了孩子,他就不会疏远她了,哪怕他知道真相又如何,他们有孩子做维系。
“啊!”
宁隐正不安分扭动妖娆的身体时,却被陆淮迟推开,她惨叫一声,摔在地,狼狈不堪。
“滚!”
陆淮迟低吼,忍着阴蚀毒的侵蚀,双目灼红的可怕。
腹腔内一簇即将要吞灭他的大火在熊熊燃烧,烧的他浑身炽烈。
他急需释放,脑里,心里,装满那一抹蹁跹身影。
他想要她,迫切的想要,哪怕他身中阴蚀,却只能非她不可!
陆淮迟浑身发烫,被烈火吞噬,他克制着,捏着案上的琉璃盏,琉璃盏碎裂,割破了他的手。
他不知叫的是羲禾还是清禾,口中呓语不断。
宁隐羞愤而害怕,在不敢近前,捂着脸,从地上爬起,披头散发的跑了出去。
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周允城走进来,见陆淮迟捏着那琉璃碎盏,满手的血,蜷缩在榻上,素日清凌凌的眸变的嗜血通红。
“内相!”
周允城上前,陆淮迟用那鲜血淋漓的手紧紧握住他的胳膊,隐忍道:“放一桶冷水进来。”
他若在继续燃烧下去,定要走火入魔。
周允城只觉得陆淮迟手中温度简直能烫死人,便不敢怠慢,立即吩咐抬一桶冷水进来。
陆淮迟泡在水中,腹腔内的滚烫似乎缓解不少,闭上眼,那张秀脸浮出,她圈着他的腰,与他共浴。
“清禾……”
“老爷……”
如意战战兢兢的,秀脸晕红,任由陆淮迟搂着,湿透的裙衫贴在身上,将她丰润有致的少女身段勾勒的更是诱人。
周护卫说,老爷中了一种叫阴蚀的毒,需交欢才能解毒。
她原是没有那个心思。
真的一点也没有。
只是,只是要救老爷……
“清禾,你是我的羲禾,对不对?你一直都是,怪我,都怪我……”
陆淮迟炽烈又深情的眸中噙着一片氤氲,摄人心魄。
他搂着如意,伤心欲绝。
如意见状,心都要融化了,身体一片柔软,伸手为他擦拭眼泪。
陆淮迟的眸光突然冷冽起来,一下推开如意:“你是谁,你不是清禾,清禾呢?她在何处?”
“我,我是清禾……”
“你不是她!”陆淮迟突然将如意的脖颈掐住,从水中提离。
如意被重重的摔在地上,痛的几乎爬不起来,如同跌落在地的落汤鸡。
李拾英正好赶来,看见这一幕,将她扶起,走出去时,又丢开。
“你是不是有病?干嘛勾引相爷?”
“你是不知道相爷不近女色的吗?真不想说你什么!”
李拾英翻了一个白眼,一顿劈头盖脸的数落。
“我,我……”如意哭了起来,狼狈的护着身前:“可老爷以前不也近过……”
“你脑子被门夹了吧,那是夫人,能一样吗?你是不是在幽谷时,脑子被炸没了?”
如意捂着脸,羞的无地自容,又因浑身疼痛,哇一声哭了起来。
“行了,别嚎了,听周护卫说,相爷中了阴蚀,我们必须去夏营找夫人。”
“夫人都怀孕了,能那样为老爷解毒吗?”如意忘记哭泣。
“当然不能,但是夫人会医术啊,她总会有解药的。”李拾英在她脑门上戳了一下:“你跟我一起去,免得又摔一身伤。”
二人一番商议,便换上夜行衣,赶去夏营找沈清禾。
其实相爷的人马早已经盘伏在夏营附近,只是为了顾虑夫人,相爷一直没有动手。
现在相爷中了阴蚀,必须要去夏营求见夫人一次。
到达目的地,夏营地已是空无一人。
原来夏国国主已经率领人马携带夫人连夜撤离,往返夏国。
李拾英与如意空手而回。
陆淮迟已昏厥在水中,体内阴蚀无法排出,灼伤了他的身体和脑干。
“夏无谶已撤兵,立刻带相爷回京解毒。”周允城道。
李拾英问:“夫人怎么办?不是要设埋伏,将夏无谶引至崖下吗?”
“相爷打消了这个念头,今日辰时回来,他告诉我,待夏无谶撤兵回夏,便撤离回京。”
“辰时?相爷昨夜又没睡吗?他去哪里了?”李拾英好奇心被挑起。
“许是在夏营附近散步,光是我就遇见好几回了,一去那边散步,便是一整夜。”周允城说完,叹一口气。
李拾英愣了一下,也没在多问,跟着周允城一起叹气。
*
回京之后,陆淮迟昏迷数日转醒。
虽是醒来,可阴蚀无法排出,只能每日泡上一个时辰的冷水以此缓解。
只有身体被冷水浸透,那如猛兽般汹涌的烈火才能退却几分。
宁隐来了,一身素雅,站在陆淮迟的面前。
陆淮迟收起长剑,一袭玄色,袍摆上的赤火之纹在风中荡起,冷冷的声音夹杂着几分破碎:“羲禾呢?”
又带着几分疯状,几分神经质。
宁隐小心翼翼,思绪回到了十年前。
“当年我十三岁,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你们被海浪推到了悬崖上,羲禾求我救你,她跪下来恳求,说让我救她的夫君,呵呵,她那时才几岁,居然视你为夫君?最终我便以心头之血救了你……”
“我当时本想连她一并救了,可情急之下,那帮人又追了过来,她便将那些人引开了,然后就不见了,你在昏迷的那段时间,我一直在寻找她的下落,我害怕你醒来承受不住失去她的打击,便给你服用药物,让你暂且将她忘记,阿迟,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让你太痛苦,加上我爱你心切……”
“不见了?羲禾去哪里了?”陆淮迟捏着剑柄,剑指宁隐,似乎宁隐在不说出羲禾的下落,他就会将她一剑刺死。
那眼底浸着一片骇然赤色,与那袍摆的赤纹一样,透着嗜血般的火芒。
“羲禾,羲禾当初被追杀滚落悬崖,就在沈家庄附近……”
宁隐吓的瘫坐在地上,语无伦次。
见陆淮迟不语,她又道:“我派人去找过,但是,找不到。”
“清禾……”
*
沈家庄。
御林军挨家挨户的寻找十年前的目击者。
每一户村民都不放过,细致入微的盘查详询,连附近村落都被圈定为盘查目标。
与此同时,陆淮迟亲自前去沈家,却发现沈丰年不见了。
陆淮迟心中更是起疑,派人在附近搜寻。
很快,在一个河沟里找到了沈丰年。
“小的实说,求相爷饶命!”长刀架在沈丰年的脖子上,在近一点都要将他脖子割断,他吓得险些失禁,两手支撑在地上,跪在那里直发抖。
“说。”陆淮迟那幽冷的眸,血色尽显,残忍至极。
“十年前,的确有一个女孩从山上掉落此处,那个女孩大概七八岁左右,浑身全是血,当时,我跟我长姐,也就是沈清禾去山上采药,当时沈清禾九岁,我七岁,我们爬山的时候看见了那个女孩。”
“后来,沈清禾……也就是我长姐,她见那女孩虽然满身是伤,但穿的却是绫罗绸缎,她就把那女孩身上衣物扒掉拿去换钱了,毕竟那时还没遇见相爷,家里穷的都揭不开锅,那身绫罗绸缎卖了不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