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家庄的棱廓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中,那栋高耸的牌坊隐隐矗立在庄尾,若隐若现,又如一柄利剑直刺苍穹。
“言家庄……”
车后的顾青山侧着脸,盯着窗外的那片宁静的村庄,口里幽幽地吐出一句来。
“嗯,言家庄。”
方城淡淡地应了一句。
“言家庄,言子大宗嫡子的繁衍之地,间门言家的总枢,两千多年了……”
顾青山啧啧地叹了一句,轻轻地摇了摇头,方城却默不作声,在顾青山这种人面前,自己所知道,估计不足他的三成。
“沪西言家庄,虞山言家镇。言子一脉,嫡庶两支,一个名满天下,一个寂寂无名。只是,真正知道内情的人才晓得,这言家庄远比那言家镇要辉煌得多。”
顾青山叹息了一句,一双看似浑浊的眼睛静静地盯着车窗外那片被雾气裹着的村庄。
“老先生来过言家庄?”
忽然,开着车的方城问了一句。
顾青山脸上涌起一丝回忆的笑意来,他点了点头,悠悠地吐出一句话来。
“来过……,当年你父亲被言雨亭守在家中三年,被他逼成了言家庄的弟子,老夫与方师哥情同手足,在他到言家庄不久,我就偷偷从虞山镇跑来这言家庄,看望过方师哥。”
一句方师哥,仿佛把顾青山拉到了过去那段锦瑟岁月。
“那一年,我十六岁……”
顾青山眯着眼睛,眼里却尽是闪亮的光芒。
“我在言家庄呆了十八天!十八天,足以改变一个人……”
顾青山仿佛自言自语,话里又仿佛带着庆幸或者是遗憾。
方城听不懂,却能感觉到老头子心里的那份惆怅。
“你父亲,就埋在这儿?”
忽然,顾青山似乎明白过来,急声问了一句前面的方城。
方城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
顾青山长长地叹息一声。
“艺出虞山,术出间门!虞山镇给令尊带来一世尊荣;言家庄成了令尊的归根之地。”
顾青山清瘦的脸庞挂起一丝敬仰之色,薄薄的嘴唇微微地颤了颤。
“宿命,一切都逃不过上天的安排……”
车突然停了,言家庄就在眼前。
青石路上空无一人,整个庄里既无鸡鸣,又无犬吠。
寂静得可怕,那缥缈着如云似纱的薄雾,慵懒地摇曳。
方城想了想,还是先去英雄岗,言家庄的人也许熟睡。
方城把车开得慢了些,生怕汽车的声响惊动了满庄的村民,绿色的吉普车缓缓地驶过那条穿庄而过的青石板路,停在了那座石头牌坊跟前。
两人下了车。
顾青山昂起头,盯着那血红的三个字,嘴里喃喃地念叨着。
“言,家,庄……”
方城默默地看着他,一夜暴雨冲刷,那座牌坊上仿佛也在这一夜之间,多了些青苔,青色的石头上竟然爬满了翠绿得渗入心脾的颜色。
“老先生,这边请。”
方城招呼了一句,引着顾青山踏过牌坊门前的台阶,向庄尾那条碎石小径走去。
这条路,直通英雄岗。
英雄岗,壮士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