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香也感觉到自己的手指渐渐地往下滑,她也感觉到叶问的手握得越来越紧。
阿香努力地睁开眼睛,盯着一脸肃然的叶问,叶问脸庞上的鲜血熔化在雨水中滴落下来,滴在阿香的嘴角,又顺着她白皙的脖子淌了下去。
她笑了,嘴角微微一翘,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来。
“叶问,松手吧……”
阿香的脚不再挣扎,昂着脸,微张着双眼盯着叶问。
“坚持一下,活下去……”
叶问又使了使劲,可是阿香的手越来越滑了。
“叶师傅,你好好在油麻地开武馆,等我投胎了,我一定来拜在你门下。”
阿香的话音刚落,她那柔弱无骨的手指从叶问的手指间滑落,一身黑色束装的阿香顿时沉入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叶问狠狠地闭了闭眼睛,狠狠地把拉着阿香的手紧紧地握住。
这个世间,哪有那么多的生死……
这个世间,确有那么多的生死!
有人的地方,就一定会有阴谋,有阴谋的地方也就一定会有生死。
可是,往往那些制造阴谋的阴谋家们,他们往往躲在黑暗的后面,藏在人心的后面,玩弄着手段和权术,设计着圈套和陷阱。
为这些阴谋、圈套、陷阱而付出生死的人,却是一群他们自己都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人。
陈恭树是,阿香也是。
叶问低垂着头,看着脚底下那无尽的深渊,任由那风雨吹打着自己的脸庞,一丝倦意涌上心头。
从广州来的船靠上了维多莉亚号,这是一艘伪装的货轮,看那个改装后的船舱,这艘船一定在不久前运送过大型的物件。
霍先生的船,总是那么奇怪的。
上船的人只有三个。
方城,铁林和“王干事”。
现在他可以脱去脸上的伪装,他就是刑天。
他没有受伤,一点外伤都没有,只是脸色有些阴沉,也许是难过,也许是埋怨。
铁林的脸色更是铁青一片,他虽然遍体鳞伤,铁打的汉子还是步伐坚毅。
方城走在最后,他是向亨利船长告别的。
“老亨利,多谢了。”
一头银发白须的亨利船长微微一笑。
“不用谢我,你们要谢霍先生。”
方城点点头,重重地和亨利握了握手。
“那个人,就拜托你了。”
亨利笑了笑,回过头,看了看二楼船舷上站着的两个人,一个是身形笔直,灰色长衫上满是血迹的叶问,一个是有些胆怯,眼神有些游离的言大力。
“你们有人在,我只负责把他们送上岸。”
方城默默地又点点头,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二楼船舷上的叶问,朝着他淡淡一笑。
一切,都在这一丝笑容里。
方城刚踏上跳板,亨利在后面突然问了一句。
“三个月后,你还会来吗?”
方城没有回头,手伸进裤兜里,里面是两张湿漉漉的布片。
不错,是陈恭树给他的胸标和肩章。
“来,我一定会来的!”
方城的话很冷,冷得如耳边漂过的雨水,冷得如船下汹涌的恶浪。